六月正是菜多的时候,恰他们又给了半扇猪腌在缸里。晚晴听他说的诚恳,起身将鞋底搁起,到后头菜园里摘了几大朵白菜回来,剁绒捏了水份,又剁了些腌肉和在一起,扎扎实实包了顿饺子给隔壁的花生与伏泰正,也算是替他们送行了。
晚晴端了饺子到了隔壁,伏泰正在院子里收拾行囊,花生忙着擦洗厨房收拾碗筷。她将饺子放到台阶上的桌子上,见铎儿也在那里帮忙跑腿,抓了过来问伏泰正道:“阿正叔明日什么时候走?”
伏泰正回头看了晚晴一眼,目光扫过叫她心里有些起毛,晚晴笑了道:“若起的早不好再摆弄厨下,我替你们做早饭。”
花生自厨房走了出来道:“我们五更就要动身,要走到车家集去买马,既小娘子做早饭,那我就不必再收拾一次厨房。”
五更也太早了些。晚晴道:“饺子如何?我包的多,明早煎了给你们吃。”
花生道:“如此就多谢小娘子了。”
言罢自厨房端了碗筷并醋壶来摆着吃饺子。
这一夜晚晴担忧怕要睡过头,几乎都没有睡觉,听着鸡鸣了一回,起来先洒扫了庭院,听着那边也起来收拾东西了,才下到厨房生了柴火烧起面汤来。
她拿葱爆香了油呛得一锅油油的甜面汤盛在钵里,刷了锅将昨日煮出来晾在碗里的饺子一只只煎的焦黄油脆,才开门收拾了厅房,到后院墙上唤花生道:“花生大哥,汤已烧好,你们收拾好了就锁门过来吃。”
花生出院子来应了一声。晚晴复又回到自家厅房,思忖了半晌心道伏泰正临走,只怕也要上柱香,遂将牌位前油灯点上,将香也寻了出来摆在八仙桌上。
不一会儿花生与伏泰正一人背着一只行囊走了进来。晚晴瞧见伏泰正将那根铜黄的棍子立在二门上,显然是也要带走的。她盛了汤来摆在厅房外屋檐下,又端了饺子出来,这两人便默默坐了吃着。
花生见晚晴在厨下忙碌不肯出来,端了碗下来问道:“小娘子为何不吃?”
晚晴笑道:“我还不饿,早起与铎儿一起吃。”
她净过手解了围裙到厅房,见伏泰正负手背身盯着桌上的牌位,走过去问道:“阿正叔可要上柱香?”
伏泰正摇头:“不用。”
外面夜色正浓,油灯有一下没一下的跳跃着一高一低两人的身影,晚晴才欲出门,就听伏泰正问道:“你们这些年日子可还过的顺遂?”
晚晴亦知他只怕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她身边的亲人渐渐死去,若果真如花生所说他们此去再不归来,这伏泰正的离开便如死去一般,也是此生的告别。她想到此心中有些愁怅,低声道:“虽苦一点,但庄稼人是从土里刨吃食,苦也是应该的。”
伏泰正不敢回头看她,许久才又问道:“粮食够吃吗?”
晚晴道:“我家人口少,粮是够的,二哥家就难说,孩子太多了些。”
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问起,也不知该如何谈起。伏泰正心中浮起那个叫他几乎要发疯的梦,怕自己如小时候砸死黑山那一回一样又要失去人性,连话也不敢再接下去。转身出了门,意欲就此离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瞧了晚晴一眼。低声道:“保重。”
晚晴胸腔一窒,心道他们这一走,这村头上又只剩自己跟铎儿两个人了。还好小黑猪如今渐大,也能作伴。
她直送出门到了村口,花生不停挥手道:“小娘子回去吧,快回去吧。”
天仍是黑透的,月亮星星俱无,恰是黎明时最黑暗的一阵子。他们偏偏要此时出门,才不过几步远,她已经瞧不见他们了。
由不得她有些伤感,或者再去想太多回的青山,最忙的季节终于来了。
北方农村不比南方,一两个人亦可以干完所有农活。麦子是北方农村的主产,从种麦子到锄草到收割脱粒,皆不是一人所能完成的事情,须得全村通力合作。麦黄不过那几天,要抢在雨季来临之前收到场里脱壳入库,否则叫雨打了生芽,一年的粮食就毁了。
若是大些的村子,或者三五户人相帮也能完成,下伏村只有这几户人家,是必得要相互帮忙的。晚晴守着祖宅有两个老人的口粮,麦子自然种的多些。她足有十五亩麦田要收,不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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