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颗臼齿被松动了。
藤大纳言小眼睛瞪得溜圆,面色酱红,好似要生啖人肉一般,大张着嘴,唾沫横飞:“你也想逃走吗?!你敢把我一个人留在路边?”
他拼命摇晃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停拍打抓掐着,直把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半大孩子吓得浑身颤抖,好容易才把泪水留在了眼眶。
谁在家中不是受父母疼宠的。原本以为费尽心力,挤进右大臣家服务,能奔个好前程,偏偏事与愿违。
被大人打过的地方好疼,想必已经青青紫紫了。软弱的孩子不敢啼哭出声,只能强忍着疼痛,默默搀扶藤大纳言回去。
他吸了一口鼻水,脚下止不住一瘸一拐,又被心情不顺的大人毫不留情地臭骂、又捏又掐了一路。腿上的伤口也裂开了,血水好似长虫一般蜿蜒而下,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找到了!大人在这!都快来!”
好不容易捱到离家不远,他们终于跟来寻人的家仆们汇合,众人齐心协力,把藤大纳言大人抬了回去。
右大臣府中,派去心腹臣下处打探朝上情形的侍从刚回来,正小声嗫嚅着汇报。
“什么?这算什么处罚?皇帝对那小兔崽子竟然偏袒至此,真是岂有此理!”
右大臣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正在此时,偏生败家子好似受了不得了的重伤,哼哼唧唧地被抬进来,哭哭啼啼地要求父亲为自己做主,更是让他怒火上头。
儿子受了伤,自己丢了脸,朝中还不顺,简直是无尽屈辱。
“跟着大纳言出去的人在哪?都死了吗?”
仆从们唯恐被迁怒、被波及,统统默默退到一边,露出一脸惊惶的小厮。
“来人,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此时老夫人也不顾身份,从内室扑出来,抱着溺爱的宝贝儿子痛哭失声,好似家中下一刻即将举行丧礼。
右大臣恼怒地啐了一口,转身进了自己的屋舍。
身份低微的僮仆,无人在意,无人顾惜。
……
草鞋的带子突然断了。
走太久的关系么?虽然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远离城中心的京极之地,但是不能停下来啊,还得回右大臣府上为大人取钱。还有人在等待着。
小厮甲摸了摸昏昏沉沉的头,默默回想起来临走时候的情形:向来胆小的同伴眼圈红红,有点胆怯地牵着自己的衣角。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真怕我被大人打死了……”
那个人软弱又怕痛,这次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是再被打、被骂,一定又忍不住哭鼻子吧。
快一点。再走快一点。太阳请慢一点升起。
他弯下腰,将草鞋捆在脚上,草草打了个死结。
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脚上打起的水泡也被磨得血肉模糊。
他气喘吁吁地去敲后门,门却自行开启。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仆从一前一后,抬着一卷破旧的草席走出来。
“……没一会就断了气。管家让不用禀告老爷,直接抬出去丢掉。”
“唉,还是个孩子呢,真可怜啊……”
“谁让他没跟好大纳言,又赶在老爷气头上……”
长途跋涉的疲惫,一瞬间压抑不住,全都涌了上来。
终究来迟的人,努力拖着虚软的双腿,慢慢跟在身后,直到挂念的人被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真怕我被大人打死了……”
他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扒开破旧的草席,终于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那么软弱无害的人,无端的承受了恶意,最终将惊惧和痛苦凝固在了脸上。
至死不得安宁。
还记得一起从乡间来到平安京的那天。
这个人从船冈山上,向往地俯瞰着迷离晨光中,宁静又繁华的都城,带着希冀道:“真好呀!真是个好地方啊……我们一定要好好干!以后世世代代都能居住在这么大的城里……”
那时他眼中满是希望,星子般闪闪发光。
可是现在这个人周身上下的伤口,纵横交错。四肢也软软地垂着,大概被打断了骨头。腿上的伤口早已流干了血,肿胀得看不出原样。
褴褛的衣衫下露出的臂膀,因为格外苍白,所以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更加触目惊心。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这是一座极善,也极恶的城池。转瞬之间,就吞噬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总有些情况出乎意料,无法计算。譬如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发生的惨剧。年轻的无辜生命,像水面上的透明泡沫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
终究还有人为他流泪。
“恐惧,愤怒,痛苦,绝望……真是绝佳的养分。”铜镜迷醉地感慨道。
“闭嘴。……他来了。”
朱雀站在窗边,翘首以盼,直到瞥见了心心念念的身影,冰冷的语气一瞬间变得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的真爱小天使=3=
二根掉落完毕嘿咻o(* ̄▽ ̄*)o
【血的教训:不要随便立flag(尤其当你不是具有小强光环的少年漫男主时】
感谢延久叶酱投喂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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