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日要是比现在还冷,咱们就烧了暖墙。”
杨中元迷迷糊糊答应一声,怀里的汤婆子热乎乎的,让他觉得浑身都很舒坦。
程维哲又不知去忙活什么,杨中元等了许久他才掀开被子上床,把他搂进怀中。
杨中元把汤婆子放到两个人中间,一起抱着那个热乎乎的瓷罐子,嘴角轻轻上扬:“阿哲……”
“嗯?”程维哲回答他。
“阿哲,早晚有一天,我们福满楼的茶,能遍布大梁各地。”杨中元轻声说道。
程维哲睁开眼睛看他,却发现他已经陷入熟睡之中,不由笑出声来,把他搂得更紧。
“是的,我们一定能做到。”
十天之后,程维哲终于把依托荣华跟桃片的散茶做了出来。
这大半年里,对于明年御供的新茶他就算没有千次尝试,也到底做过百余次。做至最后一次,他彻底摒弃了加入香料的手法,转而加入香梨和桂花,再加上桃片的清香味道,做出来的荣华别有一番清新润滑。
如果拿以前的小荣华比,这一次的香味更复杂也更特殊,尝起来略微有些偏甜,回甘却另有滋味,品味的层次非常多。
尤其是尝试到最后几次,他用的都是顶级的雀舌,做出来的茶就算不是他想要的最好的那种,也应当是斗品了。
如是自家铺子里要上的新茶,早半年前他就可以直接上架来卖,可他要做的却是御供。
御供是什么?那是要给皇上帝君品尝的茶。作为大梁的主人,他们两个的品味肯定不一般,如果不是最好的,他不但自己拿不出手,也污了圣听。
这茶一做出来,他马上便煮了一壶给杨中元尝,杨中元尝过之后点头说好,他才战战兢兢请了师父来。
韩世谦能评极好的茶,这世间虽不说没有,却也不多。
程维哲拜于他门下两三年里,也不过听他讲过龙凤团圆、小荣华以及千重雪。其他赞赏大多给了往年的御供,别的是再也没有了。
所以,当他把茶盏推到师父面前的时候,是十分紧张的。
韩世谦并没有马上喝,他先看了看散茶的成色,又去瞧煮开的茶叶形状,最后才端起茶盏放在鼻下,细细闻那味道。
程维哲紧张地看着他,杨中元也不由捏紧衣摆,几乎连呼吸都停了。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韩世谦突然浅浅抿了一口,然后闭目不言。
他似乎在回味那茶的所有滋味,里面有多少辅料,烘焙的时候用了多少火候,都能从这一碗浅浅的茶汤里蔓延出来,成为独特的味道。
“好。”终于,韩世谦睁开眼睛,认真看着自己年轻的徒弟。
他这一生做过三个果断的决定。第一次做出了龙凤团圆,带给韩家无上的荣耀。第二次,他同蔡荣信定亲,带给韩家灭顶之灾。而第三次,他收了一个似乎有些死皮赖脸的徒弟。
就是这个徒弟,敬他如亲父,重新给了他一个家,并把他们韩家的点茶手艺传承下来。
韩世谦从来都不曾后悔,他做的第三个决定。
如今品到这样一盏茶,他更是由衷感谢上苍,把程维哲送到他身边,使他已经黯然无光的生命又重新恢复神采。
“梨比桃多?花是桂花吧?用的很少,可偏偏就出了味。阿哲,你比当年的为师强。”韩世谦把盏中茶汤一饮而尽,终于开口道。
听了师父的话,程维哲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回去,人也渐渐不再紧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又重现自信:“恩,梨子比桃用的多,为了不跟小荣华重味,我试过许多果味,最终选了梨为主味,桂花是因为前日里刚开,那日锅里不小心落入花瓣,可味道却比以前要更细腻珍香。”
他说罢,又主动给师父满上一盏。
韩世谦又品了一杯,最终下了结论:“这次的茶,我认为比小荣华要好,就按这个方子,用荣华最好的雀舌,去做吧,记得上正锅。”
程维哲一愣,脸上瞬间露出狂喜的表情,韩世谦简简单单一席话,便是肯定了他做的新茶,也给了他更多的自信。
虽然小荣华比不上龙凤团圆,可茶饼之中论说它是第二,除了龙凤团圆谁都不敢称第一。这么多年以来,端看每年御供都要有小荣华类似的茶,便能知其好坏。
有了韩世谦这句话,程维哲仿佛吃了定心针,赶在郡府最后定案前把新炒的散茶交了上去。
剩下的,便只有等了。
天启十六年十二月初八,诸事皆宜。
这一日衢州郡府发下通文,令茶商之顾、杨、楚及百里,次年初春上京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