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进来禀告韶亓箫到了,承元帝闻言微微颔首,随后去慢慢抽离自己的手指。
睡梦中的圆圆却不放手。她蹙着小眉头嗯哼了一下,两只小手攥得更紧了,连被子底下的小身子也随之靠了过来。
承元帝轻轻笑了声,翘着嘴角道:“倒是个小霸王。”
他抓起被子,将被角塞进孩子手里,总算缓缓地将自个儿的手换了出来。
起身离开前,承元帝轻声吩咐冯立人:“你留在这儿看着她,别叫她摔出来了。”
承元帝信步来到外头时,韶亓箫已等着了。
他走过去坐在上首,才对他说道:“你碰到的那个宫女,宫人前去拿人时就已断气了。从暖阁里的情况看,像是羞愤之下撞柱自尽的。”
韶亓箫挑眉,他早知韶亓荇做事不留后患的狠辣,如今倒并不惊讶,只是面对着承元帝,他还是反驳道:“不可能。康平先前已打昏了她。按他的力气,不可能叫那么个弱女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醒过来。”
承元帝颔首。
即使他不说,他也想到了。这显然是杀人灭口。
“那香太医已经看过,是从西南流过来的,药性霸道,越是情绪激动越是难以压制。但它只是助兴用的,只要及时……并不会对人体有害。这药在襄京城少见,在西南却并不难得。这条路也断了。”承元帝冷笑一声,“再有不光是那宫女,今夜在偏殿上职的内侍总管与三个宫人,也同样死了。行事如此不留余地,可见背后野心之大。你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
韶亓箫敛下双目。
如果单只这世,他不一定可以将目标锁定在韶亓荇身上。但结合前世来看,显然只有他一个才可以做到——前世只有韶亓荇一个才猜出了他心心念念的人是阿禾;而偏偏自动送上门的人还是同一个。
但即使他已很确定就是韶亓荇做下的,说出去以后,眼前的父皇就会信吗?那一样是他的儿子,还是一个向来叫承元帝很省心的儿子,韶亓箫敢打赌也许他对韶亓荇的印象比上蹿下跳的韶亓萱好多了。而自己,却没有任何夯实的证据可以指证韶亓荇。
思绪在脑袋里翻转了几个回合,韶亓箫最终低头道:“想不出来。不过,能在宫里布下局的人,左右就那么几个。”
承元帝心中一颤。他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幕后之人不光要布下局,还得在失败后将败局清理干净,能有这么多人手的人不是在宫里就是从宫里出去的。而有理由对他的儿子下手的,就只有另外的儿子们和他们的母亲。
他这些年最担心的事终究成真了。
手足相残,还是用如此卑鄙的方式!承元帝可以预测,若他眼前这个儿子今晚不是及时察觉到异样退了出来,不光他自己名誉受损,与他妻子之间也必将出现裂痕……
“呜呜……”
寝宫内殿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呜咽声。
韶亓箫一下子便听出来是女儿的声音,小家伙睡得不好中途醒过来时便是这样的哭闹声。不等他弄明白她怎么来了这里,就只见人影一闪。却是承元帝听了孙女哭,丢下了儿子急匆匆进了内殿。
韶亓箫想了想,紧随其后。
承元帝的寝宫内殿,他已好些年没有来了,但看上去陈设都未改变。
韶亓箫无心观察,因为原先被承元帝抱在怀里轻声拍哄的圆圆,在见到他时,呜咽声立时变成了哇哇大哭。
“哇~~父父!”
圆滚滚的小身子也努力往他这里倒。
韶亓箫心疼坏了,飞快上前接过女儿。
承元帝不得不将孙女儿交给了她亲爹抱着,心里却总算能体会到先前小儿媳妇的心情了。
韶亓箫哄好了圆圆,给她擦干净了流了满脸的鼻涕眼泪已是半刻钟之后了。
他看了看龙床上那床显然不符合承元帝的小被子,抱着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的女儿,对承元帝轻声道:“父皇,您的寝宫可不是圆圆这的小丫头可以过夜的,我先抱着她回去吧。”
承元帝瞪了瞪眼。
韶亓箫却并不打算妥协。有件事他并没有说错,承元帝喜洁,连先太子小时候只怕也没在这张天子的床上睡过吧,今日又怎么可以叫他的女儿睡在上头一整夜。
半响,承元帝叹了口气:“罢了。”
孩子总是和自己的亲生父母更为亲近,就是强留了孙女儿下来,只怕到了后半夜也会叫她哭闹不休。
待韶亓箫带着女儿告退,承元帝对着满室的寂寥,不禁惆怅地又是一叹。
室内没有了孩子小小的呼吸声,似乎连被褥都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