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扶扶眼镜,看着站在椅子上和自己站在平地差不多高的这个宋矮子,颇有点听小孩子讲正经话的味道。
“贺人龙虽然被杀,所部由我义军叛贼高杰掌管。但是贺家旧部却仍旧是其军中主力,骁勇果敢之辈尽数在内。然此辈甫经大变,正如惊弓之鸟一般。而高杰那厮,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势必在军中严刑峻法,大肆清洗。此时。大元帅、革帅、左帅,不妨以您三位的名义,派人多携金银财帛,到贺氏族人、米脂旧部当中去联络一番。他日必有大用!”
贺一龙一拍自己的大腿,一双小眼睛在水晶镜片后面兴奋的闪动着光芒,“宋矮子!你这厮的主意和咱老子想到一块去了!”
这个时候派人到贺人龙旧部当中,去联络米脂乡亲,聊聊同乡情谊。去联络贺氏族人,说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来。说不定。到了战场上,这些注定要被高杰和孙传庭当做异己和炮灰急于排斥清洗掉的骁勇凶悍士卒,就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来!
李自成也对宋献策的这个建议点头表示赞赏。
“二虎,你和两位贺大帅商议一下,在咱们义军各营当中,选出米脂乡亲来,特别是那些姓贺的兄弟。多给他们金银财货,以我和两位贺大帅的名义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只要到了战场上亮明米脂乡亲身份,咱们一家人不打一家人!冤有头债有主,大家一起给贺疯子报仇,找孙聋子算账就是!”
“闯王,只怕要找孙聋子算账的,不止咱们义军一家。”刘体纯笑了笑,将孙传庭在陕西推行新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各位大帅讲了一遍。
别人听了,倒也是罢了,即使是李岩、牛金星等人也只是为之一笑,觉得孙传庭有些操之过急。为自己得罪了整个陕西的官绅宗室将领,一旦有什么变乱,这些人势必会猛扑上来咬死孙传庭。可是,伍兴却是听了有些神色慌乱。
“闯王,属下虽然不懂军事,但是还是恳请闯王和大将军、几位大帅尽快南下痛打左良玉,引诱逼迫孙传庭出潼关!”
“伍先生,却是为何?”见一向不怎么关系军事行动的伍兴居然跳了出来要求尽快出动,立刻令李自成与罗汝才大出意外。
“闯王,您请看,孙传庭在陕西虽然有些操之过急,但是看其根本、手段,与李家大公子在山东所推行的新政一般无二。若是被他强行推广下去,到了秋天,只怕我们攻取陕西时,官兵已经是钱粮兵马较今日丰足了许多了!”
除了钱粮之外,更有一点,是伍兴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的。
“如果让孙传庭有几个月或是大半年的时间在陕西推行新政,如果成功了,以孙传庭练兵打仗的本事,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吊打义军了!再想攻取陕西,势必比登天还难!何况。一旦陕西新政推行开来,只怕农民军这些充当骨干的陕西兵,也是要纷纷逃走,到那个时候。李自成麾下可就没有兵马了。随便那个明朝官员都能擒拿李自成!”
不过,这一点,对于自己是如何从一个下岗驿站的快递员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李自成,却是不言自明。
“老罗,老贺。老马,咱们这就商议一下,如何尽快出兵痛打左良玉!”
七个人正待要召开一个小范围的军事会议,一旁忍了很久的王龙终于按捺不住了。
“舅舅!我有事情要禀告!”
“混账东西,没看到大元帅和我有紧急军情要商议!?”
“舅舅!咱们曹营的三百多匹上好战马,放在漳河边吃草饮水,被郝摇旗的部下混杂了数百匹老弱病残的骡马,然后将咱们曹营的好马换了走了!我手下人上前去理论,却被郝摇旗手下的人拔刀相向,伤了六个!”
王龙说完这话。恶狠狠的一双眼睛盯着满不在乎坐在座位上抽烟喝茶的郝摇旗,眼睛里几乎要伸出一双手里将这个闯营大将活活掐死!
刚才还热火朝天一片祥和气氛的议事厅内,立刻哗啦啦的响声一片,闯曹两家的将领们各自从座位上站起,怒目而视,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对于李自成、罗汝才这些被明朝官吏骂做流寇的人来说,部队的机动能力和作战能力一样都是至关重要的。能跑甚至要比能打还重要。打不过,逃,这是多年来农民军以走制敌的战略思想战术动作的核心。所以,从李自成、罗汝才这样的统帅级别人物。到郝摇旗、刘宗敏这种方面大将,甚至是普通的士卒,都十分重视马匹骡子等头口的搜集。
一匹好坐骑,关键时刻当真是可以救命的。
这也就是为何王龙为了三百多匹上好战马而忿怒在李自成、老回回等人面前不惜与闯营将领翻脸的原因。
“郝摇旗你个混蛋!”袁宗第和高一功等人在心中不由得大声咒骂。“你在什么时候抢罗汝才的战马不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抢他的战马?还吃相这么难看,一下子抢走了三百多匹,还伤了他营中士卒?”
想起了商洛山之中,郝摇旗不辞而别,带队伍离开闯营老八队的旧事,再加上今天在李自成的大业即将九转丹成的重要关口这厮又跳出来横生枝节。高一功和袁宗第、刘体纯等人几乎想拔刀砍了他的心都有。但是,心中恼火归恼火,眼下郝摇旗毕竟是闯营的大将,他们还要从维护李自成的威望出发,隐隐然将郝摇旗围在了人群当中。
看着曹营众人愤怒的神情,再看看一旁的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贺锦、刘希尧、蔺养成等人眼中陡然而生的警惕神色,李自成心底也是恨意徒生。
“摇旗,你这是何故?身为长辈,竟然纵容手下抢夺侄儿的马匹,羞也不羞?还不快点向王龙赔罪!”
李自成厉声喝道。众人都听得出来,他的话里给郝摇旗留了很大的台阶,将这场事端性质变成了叔叔抢侄儿的东西。只要郝摇旗服个软、认个错,少不得赔礼道歉之后,这场风波便可以化解了。
可惜,郝摇旗却有些不解风情。
“闯王!俗话说得好,宝刀配英雄,红粉配美人!王龙小子手下的那些人,马都骑得不行,却是一个个都是口外、西番地出来的上等战马!咱老郝手下的那些精锐骑兵,还有不少骑得都是骡子!兄弟们一时气不过,去和他妈的王龙手下人换换,借来骑几天,又怎么了?!难道他们不是你闯王的部下。。。。。。”
“啪!”没等郝摇旗的话说完,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刘宗敏抡起了他那打铁的手,一巴掌便抽在了郝摇旗的黑脸上。“你个驴球子!混账东西!来人,给老子把这个混蛋绑了!推到外面,砍了!”
刘宗敏的这一巴掌打得郝摇旗从椅子上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旁边的几个李自成的帅府行辕亲兵见总哨刘爷动了手,急忙抢上去将口中怒骂不止的郝摇旗按到在地,卸去了他的腰刀,扭住臂膀推推搡搡的将他往议事厅外走去。
罗汝才眯缝起小眼睛,也不多说话,尽管他很清楚,眼下闯营众将的眼睛都盯着他,希望他能够出来给郝摇旗说几句话,免得郝摇旗这厮真的被推出去砍了。可是,如果不让这厮吃上点苦头,今天郝摇旗能够抢曹营的马,明天也许白旺就敢兼并曹营的兵马!
看着几个亲兵将口中骂声不绝的郝摇旗推到了议事厅门口了,罗汝才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王龙面前,气沉丹田,抡圆了给王龙一记耳光:“你这混小子!为了几头牲口,你打算陷大元帅于不仁不义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