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畅。
半小时前还只是海平线上一个隐约的小黑点的铜锣岛现在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显露出了它的全貌。
岛屿对着船队这一面的岸边耸立着上百米高的陡峭悬崖。茂密的植被给那些坚硬的岩石覆盖上了一顶翠绿色的锦帐。
几道山泉从悬崖的缝隙里飞流直下,就像是垂挂在那顶翠绿锦帐上的白色飘带,清澈的泉水犹如一串串水晶飞舞着倾入东洋大海的海水里。
山崖下无数巨大的礁石狰狞的挺立在海面,这些坚定的岛屿守卫者无声的警告着那些想要靠近自己的船只,任何愚蠢的挑衅都将会落得和那些拍打在礁石上的浪涛一样被撞成飞溅的碎片的凄惨下场。
在铜锣岛的背后,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淡淡的显露出一连串大大小小的青色岛影。岛上隐约可以看到村社、庙宇的轮廓。
舟山群岛,如同一串遗落在海中的明珠一般,美丽的让到达这里的水手们发出由衷的赞叹,人们无不佩服天地之间那神奇的大自然,究竟是怎样一种伟大的力量才能在这无垠的海洋中间创造出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美丽天堂。
郑森和水手们一样禁不住发出了同样的感叹,一时间诗兴大发,脑海中文思泉涌,但是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出口能够让这些华美的诗句涌出来。
“传令,眼下咱们顺风,将船队变成一字队形。”
郑芝虎却没有侄儿那么有文化,看了看桅杆顶上的三角小旗,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转头向手下人命令到。
一名守备大声的回答。
“发信号,全队改成一字队形。”
船上的水手们比任何人都急切的希望尽快抵达普陀岛,到岛上可以好好的大吃一顿,喝上几杯小酒,到庙里拜拜,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在岛上找个女人来发泄一下这些日子在海上漂泊积累下来的火气。而船主们则是想着可以将船上自己携带的粮食在岛上换些补给和值钱的渔获,这一趟总不能全是给公中出力不是?
整个船队便在这样的气氛当中快速向普陀岛方向驶来。
想想晚上就有热腾腾香喷喷的肥鸡美酒等着大家,水手们手脚也麻利里许多,几个老家伙还在调整风帆角度的时候唱起了家乡的小调,一时间,船队上下满是欢乐的气氛。
当船队通过了西峰岛的朱家尖时,担任前锋的一条仿制荷兰人的软帆船发现迎面有七八艘炮船横亘在白沙岛与西峰岛之间的白沙水道出口处。
“该死的!”
软帆船的船长一眼便看到了炮船上的铁血十八星军旗和凤凰旗。那是南粤军水师!真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对面的船上白烟和火光闪动,一声炮响传来过来。
跟着,在波涛和风浪之中,隐约可以听到南粤军水师用大喇叭喊话的声音。
“我们是南粤军水师!奉旨在此巡视海防。查缉海上走私。对面的船队停下,接受检查!”
“我们是福建水师郑芝龙郑大人的船!南粤军的兄弟们,辛苦了!”
郑芝龙手下的人向来都是在海上拦截别人,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虽然感到很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复了,最后还不忘捎带着跟这些南粤军水师套套近乎,毕竟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船上运输的又都是从南中采购的大米。
这时候软帆船距离南粤军水师炮船已经接近到了一千步,已经可以分辨出对方炮甲板上那一个个炮窗窗口的轮廓。
“福建水师郑总兵的船队?全体立即落帆、抛锚、停船,接受检查。”
为首的炮船上发出了停船命令。
这个命令让软帆船上的人彻底气疯了。怎么说南粤军和郑芝龙团伙也是一道打过红毛夷的,而自己船队上装载的货物都是从南中各地采购的粳米,也是在南中港口缴纳过关税的,怎么还需要停船检查。
几个脾气急躁,急着尽快赶到普陀去找个女人出火的炮手们更是气的鼻子差点歪了。当场就破口大骂起来。
“不许乱来!”软帆船的船长也是当年参加过料罗湾海战的一名哨官,一眼便认出了当面的那条巨舰是李守汉曾经的座舰常胜号,想来这个时候也是有南粤军的重要人物在此。
“向旗舰打旗语,告诉二爷和大公子,这里有南粤军水师拦截,请求该如何处置!”
“该死的!”
从望远镜的镜头里,郑森看得很清楚。为首的旗舰主桅杆上,赫然挂着一面绣着冰雪中傲然开放的梅花旗子。正是自己的死对头,李守汉的长女李华梅!
“原来是世侄女在此啊!”郑芝虎斟酌了一番,权衡利害之后还是决定出来和李华梅打个招呼,自己这边,虽然船队数量众多。但是都是吃水深、速度慢的货船,而且又都是满载着粮米,被人堵在着岛屿间的水道之内,想逃都逃不掉。
对面的船只虽然少,但是占据了地利又抢占了上风头。而且南粤军水师向来是以速度快,火炮数量多而著称,最狠的战术便是抵进了排炮齐射,打得你便是再强悍的海上英雄也要低头服软。
“哦!原来是郑家二叔。”
李华梅在自己的旗舰船头也是远远的看见了对面的郑芝虎,身旁的亲兵队长天竺美女阿吉替她举着铜皮制成的大喇叭。
“不知二叔带着这许多船到此做甚?”
“呵呵。”郑芝虎打了个哈哈,心中暗道,果然是小丫头,老子能够告诉你我要把粮食卖到辽东去吗?
“哦!世侄女,在下奉家兄之命,运输一批粮米往京师去,算是报效的军粮!”郑芝虎很随意的编了一个瞎话,准备把李华梅这个他眼中的黄毛丫头糊弄过去。
“若是这样的话,二叔辛苦了。这千里运粮上京,皇上少不得要对您和郑家叔父褒奖一番。拿来。”
李华梅伸出一双白玉般的小手,遥遥的朝郑芝虎挥动着。
“侄女打算要什么?叔父从京城回来给你带回便是。”
“也不要别的,二叔只要将郑叔父福建总兵衙门出具的运粮公文给侄女留下一份就是了。免得日后家父帅追问起来侄女不好交代。”
李华梅的话恰好打在了郑芝虎的七寸上。走私粮食到辽东,这本身就是一桩贪图暴利的杀头买卖,郑芝龙无论如何嚣张跋扈也不会公然出具盖有福建总兵关防的公文的。
在船队后方的施郎,听得前面有南粤军水师拦路检查,心中暗自交了一声哭,在这种水域被人堵住,前进不能,后退不便,只能是想法子先出了这段水道再说。
“落两面帆,准备退往普陀洋,从普陀洋转舵北上。”他悄悄的吩咐着自家船上的水手。
“传令各船,各炮准备。”郑芝虎悄悄的吩咐手下人做好翻脸的准备。
“命令各处,调转船身,将左侧炮甲板各炮装填。”李华梅也吩咐阿吉代为传下号令。
“早该如此,与这李家小丫头费什么话!”听得二叔准备武力强行通过,似乎天生就和李华梅八字犯冲的郑森,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督促大青头船上的炮手们脱炮衣刷炮膛,装填药包,准备发射。
“轰!”
大青头上一个水手一时兴起,将一枚十二磅炮弹发射了出去。登时吓得他脸上苍白。
这一声炮响,成为了南粤军和郑芝龙集团冲突的第一枪。
而这场决定了东亚海域主人的战争,因为双方的子女都在现场,而被称为子女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