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无聊,无聊,太他娘的无聊了!”
轻乐大大咧咧躺在美人塌上,身侧案几上摆了六个镶云纹的白玉碟,每个碟正中央都放着一枚铜钱,古丽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殿下,祭司大人晨间才说过,心静而诚,您不好好用功,万一大梁的皇帝宣召可如何是好?”
“召什么召,等着见皇帝的人那么多,咱们一年都没排上队,早被他忘到脑后了,从使馆搬到别院,下一次我们说不定可以搬回萨江了。”
古丽尔较一年前沉稳了一些,一脸淡定地把窗户关上,“正好啊,左右闲着无事,您就预言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吧?”
轻乐从塌上坐了起来,“你当我不想窥破天机,知前尘晓未来啊,可无论我怎么卜,这卦象解出来之后就没对过一次。”
她垂头丧气,“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根本就不是神女。”
祭祀一开,神女所预言之事皆能一一应验,真正足不出户却晓天下事,而五年一算,关乎国运民生,更是万不可能出差错的。
她起初也想过,圣姑不就没算出来一年前萨江的劫难吗?她也出错了吗?可祭司却告诉她,此劫早已算出,为了稳定民心所知仅数人,王为了避免这劫做出了很多努力,可最后还是应验了。
她第一次产生疑惑,既然提前知晓了都无法预防,那为什么还要预言师,知道了结局每日仓皇度日,不是更难熬吗?
“小祸可化,大祸可避,从不出错的预言师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天道无常,区区凡人妄测天机是大不敬,纵然身为神女受天指引亦大多命途多舛,克父母、折亲友、绝恩义、无情无爱,若再干涉其中,必遭反噬,轻则横祸惨死,难以瞑目,重则魂飞魄散,不存于世。”
祭司的一番话她似懂非懂,想了一晚上才搞明白,神女那个听起来高贵无比的位置,可真不是寻常人能坐的。
她很想反悔说不当神女了行不行,但结果显而易见,她也就不自讨没趣了。何况她不当,总有其他人当,这里离萨江那么远,一时哪找得到其他人,她身边就剩一个古丽尔,那光听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命运,她又怎么忍心让古丽尔去承受。
算了算了,反正她自小就是孤儿,除了古丽尔也没有其他朋友,这次就吃点亏,当一回神女好了。
本来都这么认命了,谁知道一年来,她竟然在占卜方面毫无天赋,每一卦都错,就算是蒙也得蒙对两回吧,没听说过哪位神女会这种完美闪避正确结果的技能。
古丽尔日复一日地重复,“是您太心急了,祭司都说让您不要太紧张。”
轻乐摇摇头,不再多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像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她却什么都算不出来,这让她感到焦虑,可这些跟古丽尔说是没用的。
她把盘子里的铜钱收了,问:“什么时辰了?祭司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酉时三刻了。”古丽尔把白玉盘整齐地摞在一起,“祭司大人说今日会晚归,您要用晚膳吗?”
“不吃不吃,天天吃这些东西,我都吃腻了。”她担忧地走到门边,结果看到院子里站了一个人,立刻警觉地问:“是谁?”
“轻乐姑娘,您在呢,我是王公公手下的小林子,我家公公请您过府一叙。”
外边的人尖着声答了一句,轻乐挑了一下眉,古丽尔立刻上前答话:“劳烦公公代回王公公,我们神女随时候召,不便外出,若公公有什么急事,待祭司大人回来,再去府上告罪。”
“姑娘言重了。”小林子往前走了两步,“你们祭司大人正在府中作客,请吧。”
古丽尔不放心地说:“可有信物。”
小林子谦卑地低着头,从怀里拿出一枚铜钱,双手恭敬地递了过来,古丽尔拿给轻乐看,小声说:“您认得出来吗?”
祭司这几日早出晚归,轻乐早就好奇她在做什么了,接过铜钱粗粗看了一眼,“是祭司的,我们走。”
“您等等。”古丽尔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公公可知道王公公是何事急着见我们神女?”
小林子推拒道:“我只守在门外,什么都不知道。”
古丽尔执著地把银子塞进他手中,“那除了我们祭司,都还有些什么人?”
轻乐在一边等得不耐烦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事?她初出茅庐,无惧无畏,一身是胆地走在前边,等上了马车,古丽尔才把套来的话告诉她。
“听说临安王在王公公府上。”
“那个草包……唔……”
古丽尔反应太大,下手太快,连鼻子带嘴一起捂住,差点没把她给闷死,她提醒道:“谨言慎行。”
轻乐一年来听这四个字不下千遍,平均每天至少三遍,该口无遮拦的时候还是改不过来,现在性命堪忧才连连点头,等古丽尔松开她,猛吸了几口空气,差点呛到,“有、有话好好说,咱不动手行吗?”
古丽尔严肃地说:“您一个人无所谓,难道想牵连到部落里所有的人吗?”
“这话的意思是我死没关系,但千万别牵连到你们吗?”轻乐泫然欲泣,“说好的主仆情深呢,你这个没良心的。”
古丽尔不理她,“临安王的舅父是镇西大将军,您知道吧?”
话点到即止,剩下的大家心中已经了然,镇西大将军李元阶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他的外甥临安王也就是三阿哥是当今太子最大的威胁,当然,李元阶还是踏平西北各部落,令人闻风丧胆的勇将,其中各部落就包含了萨江部落。
朝廷内斗,局面波诡,天子几个月前御驾亲征结果受伤归来,虽听闻无甚大碍,但底下人动作频频,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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