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傅残害无辜老弱病残,为一己私利而毒害千人万人,可谓‘医道’?可为‘医者之道’?老夫虽多年隐而不出,然数十年前行医济世,也能因私仇以医灭人满门,这可谓‘医道’?可为‘医者之道’?”张社紧逼道,神色晦暗不明,宛如毒蛇吐信,年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被盯上的毛骨悚然之感,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脑中盘旋着千言万语,很快的组成语句,他顿了顿,道:“万事皆有多面,家师手上人命无数,失德失道,走的自然不是医道,而是魔道,杀戮之道,可家师身为医者,走的也是医者之道;前辈历经风雨,当年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只是天命难测。”
“哦?你又怎知天命难测。”张社打断道,完好的那只眼睛眯了眯,另一只眼睛无甚反应,了无生气,张社阴冷的看过来,年江只觉得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只得咬牙应下,闭口不言。只见张社的眼底满是阴郁,深不见底,只听他冷笑道,“若这世上真有天命,那早活该被斩,我倒是要看看那高高在上的天命,是否有被斩成狗的一天。”
还不等年江答话,他继续道,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严厉,“照你所言,我与毒医走的是‘医者之道’,而不是‘医道’,那我再问你,我虽灭人满门,却也在那漫天的尸骸里找到几种绝症的解法,毒医虽害人无数,却也从中找出毒解,那些正道的老狗所言‘害人之法’,对此深恶痛绝,哭天抢地,可是,他就没有求过这解药?到底能救人命,面子比天大,不过是借口害死他人罢了。”
年江皱眉,但看着这人满目阴冷,眼中似有恨意,不知为何却将他此时的面孔与自己重叠,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此人偏激,但他何尝不是?
他话音落下,年江数了一息,道:“是小子狭隘了。”
“就算是光明磊落的侠士,手上也溅有他人生死,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歼灭对立面,那么就意味着成功,呵,这真是无比崇高的一个借口,真是笑话。世人常言是非观,是非观,倡导不要杀生,为何不拒绝食肉改吃素?”张社冷笑,顿了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却是很快的平静了下来,阴沉的面色和缓,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个面目严肃的老者,“在你认为,什么正,魔又是怎样?”
年江闻言不禁苦笑,“正魔于我心中……”话音未落,心下却是一颤。本应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临了却发现心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正魔是什么呢?仁义的正道?满是恶人随性杀人饮血,不讲江湖道义的魔道?可细想来,江湖道义不过是人而定,正道之中就无污秽?魔道之中就没有正义?伪君子笑面虎,也不如真小人来得可爱。在毒医手底下鄙视毒医的道,幻想能有人前来制裁,自身也向往充满光明的正道,而他自己本身就为正道所不容,虽心之所向,可身上负债累累,正道欲肃清污秽,也是在清除异端;魔道做事随性,外面碰上的莫名其妙解了的毒,貌似就是魔教干的,碰见的影芊芊,其实也不像外人所言的青面獠牙,虽衣着暴露气质不端,但是这在年江眼里完全就是正常的妖艳女子。也许是上辈子当了几十年的现代人,从人性与阴暗层面上来看,他喜欢正道,可论上行事作风,本身条件,他更具无定数。
眼神略有游移,不过很快就坚定了下来,暗红和缓。年江定了定神,缓缓道,“正是心中坚守的底线和义,魔是心魔,引导铸下大错,害人害己。”
“……”张社叼着烟筒看了他半晌,年江毫无畏惧的报以回视。
也许是在比试谁先受不住转移视线,很出乎意料的是这局比拼居然是年江赢了。
张社满眼都是复杂的情绪,他只是看了年江半晌,然后移开视线,包含沧桑的叹了一口气,年江感觉那口气里好像承载着什么,既然有些沉重。
“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里,虽是魔教老巢,可也不至于为难你这小子,你是毒医后人,朋友也比敌人好。你要怎么治你自己,你就看着办吧。我与你师傅也算熟人,你无需顾忌太多。你这心魔……还需你自己来解。”他看着手里的烟斗,转过身缓缓道,边说边向外面走去。背脊佝偻,花白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
年江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惆怅,还是挤出一丝轻松的语气,抱拳认真道:“多谢前辈,年江无以为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