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中,骨头都咯得生痛,“魏鸳已经死了,你也该醒醒了,要知道,若是让旁人知道你对罪臣之女如此怜爱同情,只会给你们林家带来灭顶之灾。”
林观澜苦笑道:“我家老头子和老老头子只想让我娶那个姓沈的女人,日日在我面前说她的好处,还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好,谁都轻松。”
慕秦易没说话,只是将手中软绵温和的羊毛毯子放手一掷,扇了林观澜好大一个嘴巴,继而,这羊绒毯子又端端正正地落在了他的膝头。
“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林观澜气急:“你便是仗着自己有武艺,欺负我。”
慕秦易指了指自己动弹不得的双腿:“到底是谁欺负谁?”
林观澜斜了一眼,又飞快地收起眼神,面上虽然淡然,眼中却有些难掩的尴尬和歉意,只是嘟囔的一声:“谁知道是真的假的。”继而,便是拂开了竹纹的暗色帘子,进了里屋。
慕秦易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树紫薇花,羊绒的薄毯子滑落在脚边,可双腿却也毫无知觉,不知道冷,他脑子里弥漫着很多时候,前世今生的纠葛都缠绕在一起,正如慕成凰思虑的那样,他骨子里便是流淌着一泉桀骜不驯,拳拳热忱的血液,如今却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有时,他辰时睁开眼,看到初阳洒落在床头,恍然觉得自己应当是要出去操练,谁知道,鹌鹑却进来,替他灭了那鎏金镂空博山炉里的香料。
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前世血淋淋的惨状给了他太多的教训,他这一条命,早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而是那三千龙虎骑,三十万黑甲兵,三万万大顺百姓的了。
国子监考学的前一天,那日宫宴刺客的身份终于是查了出来,那刺客是个死士,被慕秦易身边的副将骆平制服后,便立刻吞毒自尽了,竟然一点拷问的机会都没留下,可大顺立国这么多年,敢入宫堂而皇之行刺天子的,这是头一遭。
大理寺的大理卿与少卿连同禁卫军连夜查证,才从这刺客的鞋底发现了一些蹊跷,刺客的鞋底沾了许多黑土,还未完全干,必然是从附近沾染到的,可北方多黄土,这方圆百里唯一能有如此肥沃的黑土,便是那六合山,常年阴湿,满山松柏,松针落地腐败,又是最肥沃的肥料和土壤。
文枝一边将这些听来的一一禀了一边替慕成凰研磨:“皇上已经下令包围六合山进行搜山,到时候,到底是谁伤了公主,皇上必然不会放过他。”
“父皇不会放过他,不是因为他伤了我,而是因为,他实际想要杀的,是父皇。”
慕成凰正在写一篇读书后感,手边是方看过的《竹书记年》,亦是宝鹃那日从陶博士府上拿过来的,这本书甚是偏僻,写的是先秦的历史,平日里国子监教习的时候,也很少用到,也不在博士和助教推荐阅读的书单里头,只是,既然陶博士吩咐了,慕成凰自然还是要尽心尽力。
外头朱雀过来禀了一句,说是六公主来了。
六公主慕成兰甚少会主动在六宫间走动,一是自己地位卑微,也不受邀,二是自己母亲常年病重,日里,便总是在宫里头侍疾。
写得也有些累了,慕成凰搁了笔:“请她进来吧。”
六公主慕成兰虽然是贱婢之女,可总归也是父皇那日饮酒过多种下的因果,其母亲也是颇有几分姿色,不然,慕元安也无从下手,只是这慕成兰,天生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个子小小的,五官还没张开,说话也是蚊子声,进了慕成凰的书房,微微抬眼一看,看到慕成凰这满墙的书卷,不由得小声叹了一声,继而行礼问了好。
“明日便是考学了,六皇妹书读得怎么样了?沈御妻的身子可好些了?”慕成凰关切地问了一句,一是功课,二是慕成兰母亲的情况,这些都是慕成兰近日里最是苦楚的地方,只是从未有人愿意听她哭诉,她喉咙滚了滚,文枝一边翻开一个盖起的茶杯替慕成兰斟了一盏茶,待这茶稳稳当当地搁在了慕成兰的面前,她才是怯怯地抬起头,小声地道:“五皇姐知道的,我天性愚笨,人都说笨鸟先飞,我却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四皇姐出众,怕也是因为这样,母亲的病,也才迟迟没有起色。”
慕成凰心中有些不好受,若非她今日的处境也大不如前,倒是可以帮上一帮,可现在,自己宫里头也是孑然无一物,连烛火都被人动了手脚,终究也只能安慰几句。
慕成兰久久未得人关心,心中终于是暖了些,说话也愈发流畅了:“其实今日来,是要多谢皇姐那日替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