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鬼官的敲门声密集得如同鼓点,因着之前睡得并不好,本上神的脑壳便有些隐隐作痛。然而司里的鬼官都熟知我有严重的起床气,若非十分的要紧事估摸着也没有谁胆大包天敢在这个时间点跑到慕寻的院子里来敲我的门的。
思及此,我强忍着不耐快速地套上了外套下了床。芷茵在我身后翻了个身,仍旧睡得一塌糊涂。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样子激烈的敲门声竟也震不醒她,倒也是个境界。
当差的鬼官见我开了门出来明显地松了口气,正要凑过来说什么,被我一拂袖打断了:“边走边说。”须知本上神平日里虽也游戏人生,但因着从小成长于父神的谆谆教诲之中,在对待正经子的事儿上却也还是毫无含糊的。
招来六色祥云一跃而上,我招了招手让那小鬼官也上来。他却诚惶诚恐地表示这于礼不合声称自己在我身后驾云跟着便是,可他招来的那多破旧不堪的云朵哪里又能跟得上本上神的六色祥云,我心情不好懒得和他扯皮,一把将他拽上云头来捏了个诀就向着无情司赶了过去。
我隐约猜到,小鬼官口中这件了不得的大事约莫是和我无情司的镇司之宝玄光镜有关。无情司掌超脱于六道轮回之外众生灵的惩戒之职,所依托的便是司中那方玄光宝镜。玄光宝镜乃是三界中至阳的圣物,魔族一方身之所结皆为阴邪之气,因此堕入魔道之辈但凡在玄光宝镜发出至阳之光的照射之下便皆逃不过修为散尽、灰飞凐灭的下场。
按理来说,这样一件宝贝放在司里,本上神是应该时时刻刻伴在其周遭以防圣物出了什么差错的,然而正因为玄光宝镜乃是至阳之物,任何心存阴邪之人都是无法靠近它半步的,而对于我们这些修习正道得道成仙的众神而言,它的功用却又和旁的用来照影的镜子别无二致,我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没有哪个神仙真穷到要将我司里的玄光镜借去当镜子使的。
且本上神是如今三界中唯一知晓如何使用这面宝镜的人,旁人就算得到了这宝贝,于他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罢了,是以便一直很放心地将镜子悬在无情司司殿上的案桌上方,却不想到底还是有些太过自负了。
小鬼官一张快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方赶到路途一半时已经将事情的原委陈述了个大概,我听完他的话,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只因那夜闯我无情司想要盗取玄光宝镜的人却不是别人,而正是慕寻徒儿芷茵心尖尖上的人——苻启!
我按了按额头那跳得欢快的经络,问他:“慕寻上神可知此事?”
“当然知道,”小鬼官点点头,面露恭敬之色,“事实上,将苻启那贼狐狸当场抓获之人,就正是我天界堂堂的司战神君慕寻上神。”
原来我们一行人走后,夜深时苻启便又返回了无情司,借口说是本上神临走时不慎将一件很重要的物件落在了司里特命他回来取。守着司里的鬼卒知道本上神倒也干得出这不靠谱的事儿来,而苻启也不是什么陌生之人,便放他进去了。哪里知道他取东西是假,盗宝镜倒是真,原以为这宝镜可能就失在他手里了,岂料就在他快得手时,慕寻却及时赶到将他制服了。
说到这里,小鬼官兴奋地握了握拳:“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着看了我一眼,又神转折地皱了眉头去骂苻启,“亏得平日里上神同慕寻上神两位还对他疼爱有加,上神还在他每每回来府里玩耍时做各式各样的鸡给他吃,他却好意思觊觎上神司里的玄光宝镜,真正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摆手示意他安静。苻启他如何我此刻已经并不在乎,本上神想知道的,是慕寻他为何会那么巧,堪堪在苻启盗取玄光宝镜时就出现在我的无情司?我可分明记得,自己是看着他寝室灯熄了后才偷偷去的芷茵房间。
又或者,他从头到尾都是做戏,甚至就连顺着我的话邀请我去他府上小住两日,也都是他事先盘算好的?
※※※
自云头上下来的时候慕寻正独自一人立在司门前那颗野果子树下,长长的发垂下来,印着挺拔苍劲的背影,端的是孤傲冷淡。
我上前,同他并肩而立:“苻启呢?”
他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我早前因着无聊在树干上刻下的乱七八糟的语言符号,淡淡地道:“收押在你司后的司牢里,我设了结界,他逃脱不了。”
我顿了顿,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寻沉默了良久,忽地开口问我:“你可还记得上一届无情司的司主?”
“和她有什么关系?”我愣了愣,不知他为何突然问我这么一句,想了想,依稀记得上一位司主也是个女仙,名字大约是叫昔离。
慕寻转头看了我一眼:“可还记得她是怎么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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