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离开南楚,本是意料之中,只不过不曾想到,和她一同离开的不是萧衍,而是一个陌生的护卫。而目的地,也不再是北燕,而是换做了西陇。
玄嵇派來的这个名叫锦瑟的女护卫,与其说是在保护她,其实更像是在监视。她要求亲眼看着萧衍和南宫慕云离开南楚,然后再去西陇,这个要求,玄嵇并沒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不得不说,他的易容本事已经登峰造极,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而她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已都被玄嵇收去了,所有衣衫也换作了新的,每次沐浴,必得用特制药物熏蒸,就是为了防止她身上有可供追踪的气味残余。
一路上,她和萧衍有几次甚至投宿在一家客栈,也曾在楼梯上擦肩而过,如玄嵇所料,他果然不曾认出她來。或许在他眼中,这个从自己身旁走过的姑娘只不过是街上众多的陌生人之一。
其实,只要出了都城,凭着萧衍和南宫慕云的本事,已经足以无忧。更何况,他们这次是随北燕使节一同离开的,不会有哪些不开眼的人去找他们麻烦。
然而,傅妧还是忍不住,一路跟着他到了南楚的边境,只要过了那道关卡,他就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国家。
最后在边境小镇投宿的那晚,她辗转难眠。如果说完全不想见他是不可能的,这一路上,她曾无数次产生想要告诉他真相的冲动,然而最终也只是想想而已。
若说世界上谁最了解她,那无疑便是师傅了。他准确地扣住了她的软肋,知道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救过她的洛奕在西陇受苦。所以,与其说是他逼迫她去西陇,更不如说是她心甘情愿前去的。
毕竟,西陇除了洛奕和慕三千外,还有一个秦峥在。
她曾答应过他,要活着回去听他说出一切事情的真相,如今,纵然那份刨根究底的心情已经不在,但命运似乎已经做出了安排。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披衣起身,推开窗子想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目光无意中落到对面房间的窗台上,她整个人就愣住了。对面的窗子也大开着,而那正靠在窗口意态悠闲的人,不是萧衍又是谁?
看到他露出熟悉的笑容,傅妧以为他一定是认出自己了,当下一颗心按捺不住地狂跳起來。
然而他开口,说的话却让她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又坠到谷底:“这位姑娘,也是睡不着吗?”言语中轻佻意味十足,一如从前他冒名颜子潇时那般,全无帝王气势,只见江湖习气。
她一下子就恼了,这一路上,她只见他神色如常,全然沒有半分惆怅,心中早已有些不自在。难道发现她失踪了,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慌张,还是早就沒有打算带她走?
虽然知道这些怀疑都是毫无根据的,但女子的天性使然,更何况她本就是个容易多思多想的人。但是眼下这一刻,她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根本就是在搭讪别的女子。
她板起面孔,一语不发就要关上窗子,他却又开口道:“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看样子你们也是要去北燕的,这一路上我们似乎已经见过几次了,难道不是缘分使然么?”
傅妧强忍住开口把他大骂一顿的冲动,她的面容虽然有面具的遮掩,但声音还是变不了的,一开口准会露馅。依着他的脾气,如果知道了是她,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來,到时候她很有可能就去不了西陇了。
好在这时,锦瑟终于后知后觉地出现了,板起脸道:“公子请自重。”
关上窗户后,锦瑟才开口道:“傅姑娘,萧衍为人狡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主人允许我护送你一路跟來,已经是极大的通融了。”
见傅妧不说话,她又道:“反正现在已经到边关了,他们明天一早就能出关了,我们最好还是连夜启程去西陇。”
说罢,她就已经动手去收拾东西。
这时,傅妧终于冷冷开口:“师傅让你陪我來的时候,已经说明了你的身份是护卫,既然是护卫,就要有点护卫的样子,”她眼眸微抬,“你也说了他为人狡猾,那么连夜上路岂不会更加引起他的疑心?”
说完这一句,她便不再搭理锦瑟,径自往榻上一躺,做出要休息的样子。
锦瑟倒愣住了,一路上傅妧都是温和沉默的,倒不曾想过,她竟有这样一副疾言厉色的面孔。果然,如主人叮嘱过的,这个女子不是一般人,之前,是她掉以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