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判了七岁的安敬思十年牢狱。
此事在飞狐镇内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都质疑此案件的真实度,更有一些义士出面请求县令大人重审。县令本就担忧这一事件抹黑了他的办案能力,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小安敬思拉到了广场,用粗大如腕的铁链将他捆在柱子上,让不服的群众亲眼见证他的怪力。县令先在牢里和安敬思承诺:如果当天你能在众人面前挣断铁链,我便立刻放你回家。幼小单纯的安敬思信以为真,果真当着数千人的面,崩断了身上牢牢绕了三圈的铁链。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安敬思没能回家,而是被关入一个特地为他制成的铁牢,牢狱期限更是无限延长。
安敬思母亲何氏日夜跪在县衙门前请求开恩,写了长长的血书,称她儿子是星宿天君转世,来世间是要做拯救苍生的大事,把他关起来会惹怒众神,引来天灾大祸。群众啼笑皆非,都当何氏疯了,可她仍是日日击鼓鸣冤,被乱棍伺候也不肯罢休,如此一直坚持了三年之久。
或许真是上天开了眼,恰逢僖宗皇帝为广纳壮士大赦天下,所有牢狱囚犯都被收纳入伍,而还未成年的安敬思,便也幸运地被放了出来。村里人都心有不甘,可又不敢拿他怎么样,便集体孤立他。官兵武士见到他会上去挑衅欺负一把,老少妇孺路上遇见会战战兢兢绕道而行,而安敬思再也没有还过一次手,再没为自己申辩一句。
回家后,何氏为了让他尽快自立坚强,义无反顾与还没回过神来的十岁安敬思分居,变卖家中值钱的东西给他求来一个牧羊的工作,开始了他苍白孤苦的牧羊生活。
听安敬思讲完这长长的过去,他们已赶着羊从山上下来,杜堇照旧站在羊圈外面等安敬思把羊收入圈内,然后一起回家吃饭。
她望着浮起了缕缕云霞的天边,可心思全然不在那儿。
终于明白安敬思为何对自己这样好,那是因为安敬思太孤独太渴望温暖了,以致当他救起一个外面来的流浪儿,即使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也要带回家里,当成亲人那样热心爱护,唯恐失去这得来不易的陪伴。
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在他刚刚会用自己的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见的尽是人们的厌恶唾弃,随后就是牢狱里的无尽黑暗,听到也都是牢狱中绝望的哀嚎。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
她也受过许多人的白眼咒骂,也曾被父亲抛弃,可她至少没有经历过极度的苦难,虽然上天将她最爱的秦妈夺走了,但至少能过自由的生活。从未像安敬思那样,蜷缩在暗无天日的铁牢里,任孤独恐惧日复一日地咀食他,毁灭他。
杜堇心抽抽地疼,无法再想下去。还有什么理由让她拒绝,这个满身伤痕的少郎那颗渴求温暖的心?
可她是不祥之人啊……为何安敬思偏偏遇到的是她这种人?让他遇到一个哑巴、一个痴傻的,也好过是自己啊……
“堇儿。”
身后响起安敬思一如既往的柔声呼唤,杜堇竟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不想让自己的污迹沾染到他一寸一毫。
她暗咽口水,边转身边漫不经心地朝他伸出手:“忽然想起还没给你算过命,快把手伸过来,让本仙瞧瞧你的仕途姻缘。”
安敬思闻言,停在了杜堇一臂之外,没有伸手,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定定看着她。
杜堇疑惑皱眉:“怎么了?”
安敬思脸上淡淡的,眸底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暗沉:“我不算了。”
杜堇微讶:“为什么?不要钱的,而且是全方面详尽解说,我还可以开天眼看看你的前世,从古至今,可就你一人有这待遇。怎么样?”
安敬思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摇头:“那样,敬思就更不能让你算了。”
“为什么?”杜堇瞠目结舌。
安敬思垂下眼睑,睫毛太长太浓,以致看起来像是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这个动作,是代表他压抑遮掩着自己的内心。再抬起时,他的眼眸依旧是平淡的,只是眼眶泛起了微红的潋滟,令人望之心颤。
“算完了,就代表我们互不相欠了,对吗?”
杜堇心一揪,没想到他是如此敏感,敏感到叫人心疼心慌。刚才她确实闪过这个念头,可当听见他那声堇儿,她就完全失去了勇气。她又何尝不迷恋他给予的温柔。
“嗨!你这人心思还真多,不算拉倒。”杜堇快速转过身,边朝外走边在空中摆手:“肚子饿了,快回去整点什么吃吧,再不吃点什么,我可又要驭马了。”
安敬思怔怔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逐渐浮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喊了声:“堇儿,我领工钱了,今晚咱们吃肉吧!”飞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