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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顾一白过来拿来了影碟,这是他早期的成名作《荆棘少年》,讲的大概是个自闭儿童的故事。
顾一白把影片塞进影碟机里,两个人窝在沙发里关上灯,一个家庭式的影院就这样成型了。
音乐声响起,淅淅沥沥的雨落下,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匆匆躲雨,像是城市里所有落魄的务工人员一样,落汤鸡一般狼狈地跑着,偶尔撞到衣着光鲜的女郎,溅起的泥水还要被臭骂一顿:“臭乡巴佬,脏死了都!”
“对不起啊。”那团模糊的人影停滞下来,原来是个胡子拉渣的落魄汉,他绕开女郎,继续狂奔,终于在雨把自己的衣衫全淋湿之前,赶到了自己的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不尽然。这里只是一个乱糟糟的巷道之间,用稻草和乱布条铺就的窝棚罢了。落魄汉却是满足不已,惬意地叹了口气:“哎——”
叹气之间,他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晚餐——不知道从哪里讨来的一点儿糊糊,有滋有味儿地吃了起来,看这窝棚前湿湿嗒嗒的雨。落魄汉吃了一半儿,突然感觉不对劲儿,扭头望向旁边,没好气地喊道:“你看什么看?”
随着他一扭头,镜头转向旁边。
窝棚的一边,站着一个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碗里的糊糊。
落魄汉警惕地把自己碗中的糊糊护着:“小崽子,我可警告你啊?离远点儿,别不懂规矩!”
而少年却依旧不理他,只是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呢?
渴望,野性,也许或者……可怜?
落魄汉被盯得发毛,索性把最后一点儿糊糊扔给他:“算大爷赏你的,别在那儿盯着老子看,膈应!”
而他没想到的是,就这会儿的不耐烦,少年就还这么跟着他了,跟块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他去菜市场捡菜叶儿,也跟着,在老太太大婶儿们的嫌弃唾骂声中,这个少年眼神还是那么坚定。
他去讨饭,也跟着,苍白着脸,眼神闪烁,看起来怪可怜的,于是落魄汉瞟了一眼,索性改了台词,嚎哭道:“青天大老爷啊!我还有这么大的儿子要养……”
跟了些日子,落魄汉终于烦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不要跟着老子!找你亲老子去!”
而少年眼神闪烁一下,微微躬着腰,像是一条小狗,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离他远一点,却又忍不住回望,意思大概是,这个距离可以吗?
“晦气。”落魄汉唾骂一声,不再和这人计较,睡起了自己的大觉。
日子照常过,可是有些事情似乎就此被默许了。
他捡菜叶的时候,少年也会跟着搭把手儿;他乞讨的时候,少年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过往的路人,湿漉漉的眼神看得几个心软的老太太多掏了几个钢蹦儿……
这一段,以喜剧的形式展现,流畅地一晃而过,到了深秋,寒意加剧。人们行色匆匆,寥寥行人,都捂着围巾走自己的路,也没有人管这街边的乞丐。反倒是捡菜叶的时候还被城管揪出来骂了一顿,说是扰乱公共秩序,差点儿进了局子。
穷人的生活从来就是如此艰难。
落魄汉望着空空的碗,再望向那飘香气味儿的餐厅时,决定去偷。
去之前,他呵斥着旁边的少年:“不许跟着我,听到没有!”
可是这一次,少年也没有听。
身形敏捷的落魄汉偷了东西出来,正在窃喜,却发现少年被拷住了,他急了,在角落里悄声喊道:“快跑啊,大兄弟!”
少年目光茫然,看着唾骂得恨不得能够吃了自己的老板娘,看到自己手上闪亮的手铐,看到面前面部表情的人脸……
落魄汉很铁不成钢地闭了闭眼,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却看见,带着手铐的少年异常灵活地跑了!他如一头鹿,在这个城市里灵活地奔跑着,自由地,迅捷地,一切都似乎已经沦为了背景,只剩下那个奔跑的少年,和风中的音乐声……
黑色渐渐掩盖了这座城市的景色,全黑的屏幕上,慢慢滚动着一排排黑黑的,密密麻麻的小字:
2006年我国将自闭症列为精神残疾,自闭症者被纳入相关的保障体系。目前我国自闭症人数保守估计已经超过150万。不少家庭抛弃了这些先天缺陷的孩子,让他们流离失所。关爱自闭症,从现在开始,从你我开始。
音乐声中,演员表开始滚动起来,夏之萱打开灯,长长地舒了一个懒腰。
如果说电影是一个梦境的话,这像是一个沉重的,未完待续的梦。
“这个电影……怎么结尾像是没有拍完的?就这么跑走了。没有然后了?”她有些迷惑道。
“其实这也是一种表现手法。”顾一白笑道,“就这个影片的具体主旨而言,有种自闭症儿童悲剧仍在重演,号召人们冲破这种禁锢而循坏的悲剧的意思。”
“广义的意思呢?”夏之萱像是个好奇宝宝,继续追问道。
“广义的意思……”顾一白顽皮一笑,“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