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浓蜜意时,沈曼卿开玩笑问过徐南渡,她说:“我们都很健康,怎么肚子就是没动静呢。你说我要是怀上了怎么办?”
徐南渡表现地非常自然,他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现在还不适合要孩子,我怕你自己都照顾不好,别说孩子了。”
沈曼卿笑答:“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啦,看把你紧张的。”
发现身孕的时候,她已和徐南渡一拍两散。
为了开解她,沈钧送她去了澳洲,在国外呆了没多久,就传来父亲过世的噩耗,那时候她哥哥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你就在澳洲呆着,最后一笔钱给你打过去了,不要回国,也不要看新闻。”
她怎么可能不看新闻,她一打开手机,每天都是父亲集团的消息,工人跳楼了,工人在静坐示/威,工厂每一天都被愤怒的工人围住,社会新闻每日都在滚动事件的进展,她印象最深的,是新闻里放出父亲黑白的遗照,上面大标题写着,著名企业家沈钧病逝,东窗事发,晚节不保。
后来她私自买机票跑回国,被她哥在机场拦住,当即就定了机票送她上飞机。
“你让我去见爸,让我去见他!我不能见他最后一面,至少让我送他走!”沈曼卿在机场,哭到断气。
哥哥虽与她同父异母,但对她的关心是真实的,“你走,马上走,别回来。现在家里乱成一团你回来添什么乱?”
“我就是想爸,我想他,我想他来接我,你把他找来好不好啊,哥。”曼卿泣不成声。
“卿卿,你知道跳楼死的人,是什么样吗?”
沈曼卿看着他。
“面目全非,骨头都碎了,就剩一滩泥。”哥哥捂住她的眼睛,“走吧。记住爸爸最帅的样子。”
她被哥哥看着登机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这是哥哥最后一次和她联系。
往后无论她怎么找,哥哥就像是人间蒸发,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愤怒、自责、不甘。晚上的时候沈曼卿睡不着,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晚,她租的房子地处偏僻,天空高且空旷,星光很亮,空气很凉,数不完的星星在空中闪烁,她就一颗一颗的数过去,好像总有一天,能找到属于父亲的那颗星。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异常,这个疑问不断在沈曼卿心中盘旋。意外在心中咀嚼多了,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总能看见一些遗漏的预兆,一定有一些事她不知道。
她也曾考虑,她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不适合要孩子,她甚至预约过医院。
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在平日常走的林荫道,一扭头,瞧见徐南渡远远站在树荫下对她微笑,她不由回他一个笑容。
等她回过神时,却找不到父亲的踪影。茫茫天地就剩下她一人孤零零站在荒野里,她大喊“爸,爸”,喊声却被荒芜吞噬,无人应答。沈曼卿只好不停地奔跑、张望,雨雪风霜迎面扑来,大风呼呼地刮过耳畔。她站在山顶,远处一山高过一山,雾蒙蒙的无边无际。
转身之际,父亲就在不远处慈爱看她。父亲说:“日后人生路有人伴你,我就放心了。”
沈曼卿连忙向父亲跑去。
他却说:“我走了,不必送。”
沈曼卿的脚像被钉在地上,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醒来时,她抚摸自己的肚子,有个小生命在里面孕育,所以其实不是她陪着沈明曦,而是沈明曦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支撑她走下去。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真的太奇妙,它会渐渐从一个花生粒的大小的胚胎生长出心脏、骨骼,再渐渐拥有婴儿的雏形,最后开始呼吸,开始心跳。
家里。
沈曼卿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究竟有多可怕,她只知道,她还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
听了幼儿园的事,沈雪英的反应出乎意料,她拍桌而起,“这还有什么忍的?”
多亏了这是现代文明社会,沈曼卿怀疑这要是在古代,沈雪英就直接抄家伙上了,曼卿有时候不禁想,如果世上有轮回,她和雪英还是姐妹吗?沈雪英上辈子大概是个江湖侠客吧,所以快意恩仇,爱憎分明。
偶尔的时候,她甚至羡慕沈雪英这样的性格,爽快利落。人活一世,若茫茫天地真的没有什么是值得顾虑的,潇洒自在,那该有多快活。
在脾气上,沈家这一对姐妹,一个外放,一个内敛,如果说沈雪英是炮仗,一不小心就会被点燃,而沈曼卿则是藏在刀鞘里不锋芒的匕首,看着迟钝,真用手去碰,才知道看起来无害的,也会叫你血淋淋。
园长显然没想到沈曼卿又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一帮社会人士,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沈雪英说了,他们什么不多,就是人多,陈见风的运输队里面多的是人,一排人一字排开,干别的不行,装样子一把好手,个个都是一身腱子肉的大老爷们。
就像是古代人升堂,知府老爷的惊堂木一拍,两边衙役就齐刷刷的“威——武——”,不就是典型的形式大于内容,目的就是震慑人心。
陈见风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仓储间蹭到的灰,他从赌场出来以后就放弃了在赌场上想要挣钱的投机想法,应酬少了,重新把运输公司整编,牢牢抓紧核心业务,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这一点曼卿看在眼里,她在家里看见陈见风的次数逐渐多了,客厅的沙发旁添了一站橘色灯光的落地灯,他没有应酬的时候,就陪着沈雪英看电视。
陈见风问两位女士,“你们要不要出去等。”
沈曼卿说:“我的事,我不出去。”
沈雪英也站着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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