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当然,阿伯现在也是个神经病,但他是个挺快乐又有钱的老神经病。
汽车等红灯的时候,我寻了个空子,特意问道老头:“阿伯,我上次听你说,你经常画画,我也喜欢画画,你可以带我去你家,看看你的画吗?”
老头对我毫无防备,一听我要去看他的画,立即说道:“好好好。”又说,“我女儿从小像个男孩,最喜欢的是抓蚯蚓,最不喜欢的就是看我画画,你怎么却喜欢画画了?”
我呵呵笑了一声,有些心虚的开口:“阿伯,人是会变的啊,尤其是女孩,女孩都是善变的。”
老头很容易被我糊弄过去,笑着对我说:“对对对,变了好,变了才好啊。”
老头的家在一间被改建的四合院别墅里,老头告诉我,这四合院是他从祖父那里,传承下来后再被改造来的。
有许多人出上亿高价,想从他手里买下这间,堪称文物的四合院别墅,可是老头铁了心不卖,因为他说,他女儿从小就蹲在那墙边捉蚯蚓,怕她哪天回来了找不到人。
我听着老头的讲诉,心想周晋毅果然说得没错,这个老头油盐不进,连上亿高价都拒绝了。
我突然有些担心,待会该如何才能打动得了他,劝服他卖一幅画给我。
推门入屋,我一眼瞧见一个老妇,正在给门前一棵枇杷树浇水。
老头高兴的对那老妇说:“快去把我这些年画的画通通拿出来。”
那老妇一听,友善的瞧了我一眼,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走进屋里去拿画了。
老头请我进里屋坐着,还拿了罐可乐给我喝,我接过喝了一口。
他对我说:“我女儿小时候最喜欢喝可乐。可我从不许她喝下一整罐。”
我说:“是吗?”又说,“我也挺喜欢喝可乐的。”
他看我喝完了一整罐的可乐后,才把我带到屋子里去看画,那老妇已经把他的画一幅幅展铺开来。
老头指着他画的山水国画,一幅一幅向我讲解,我听得一脸懵懂,他却始终耐心向我解释,可我没有这个水平造诣,终归是不懂欣赏这些文人骚画。
老头见我一知半解,还对我说:“其实山水画最讲究笔墨情趣了,在笔和墨落在纸下的一刻,最触发人的情感。人说到底是感情动物。”
老头又问我:“喜欢那一幅?”
我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幅渔夫垂钓图,一个渔夫正带着一顶渔夫帽,乘坐在一只小舟上,拿着一根鱼竿,安静的垂钓。
我看着那渔夫头上的那顶渔夫帽,突然就想起爸爸,从前爸爸也戴着一顶帽子,坐在小舟上钓鱼。
我的手下意识的指了指,这幅渔夫垂钓图。
可是我又看了一眼这幅画,发现这整幅画里面没有一滴水,只有远处烟波浩渺,似水又不似水。
我指着那幅画问老头:“这不是在钓鱼吗?怎么都没有水。”
那老头笑着向我解释:“这是留白,国画最重要的精髓就是留白。”
我说:“哦,留白,留下白色……”
老头哈哈大笑耐心对我解释:“留白不是留下白色,是指留下空间。中国的文化就是如此,不管国画诗歌小说艺术,都需要留白,这就是含蓄之美,它的美在于欲拒还迎,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是一转身的刹那,让你神魂颠倒的那抹眼神。”
我说:“是吗?”心里却忽然想起,周晋毅转身朝我笑时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妈的,他果然是足够勾魂摄魄的。
老头一边把我喜欢的那幅画卷起来,装在竹筒子里,一边转身对我说:“留白多少,是最考验画家功力和心境的,就像我们的京剧舞台,永远是虚景,一举手一投足间展现千军万马,全都是留白。”
我依旧无法体会得深刻,却大致了解了“留白”是什么。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对阿伯说:“看来很有学问呢。”
转头,我看见老头把那装着国画的筒子递给了我,还对我说了句——“这画与你有缘,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