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有密封橡皮圈,關上後,紋絲密縫,不漏一滴水。用作關押、淹死活人的牢房,真沒得說,可謂別出心裁!說不定還有其它的用途。
碉堡外墻上的按鈕終於找到了,是一塊小小的鵝卵石,混雜在水泥石塊中,極不易發現。上面有個暗記,是用刀劃的“亻”字,既是日文片假名的字母,也可認作中文里的“單人旁”,字典里解釋同“人”。陰差陽錯,這座碉堡確實與人有關。
為了不打草驚蛇,還是不觸動為好。
於是再到對面東一個圓形碉堡跟前,這座碉堡與西面的一座除了外形不同之外,區別還在於三個槍眼的位置。
先前的一座,單層,槍眼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後一座,雙層,中間隔層是塊圓鐵板,形狀像口平底大鐵鍋,這一來下面的槍眼就成了灶口,用作添乾柴燒火。碉堡頂則是木頭的,儼然就是塊大鍋蓋。
看上去不倫不類,不曉得派什麼用場。
移開鍋蓋一看,鮑母驚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才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
一連三個“明白了”,使得尼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爬上的碉堡頂一看,歪著腦袋想了一會,竟然說:“我也明白了,我也明白了!”
接著跳進“鐵鍋”內,把鍋壁、鍋底上的積垢取了一些,用玻璃瓶裝好,一并帶回去化驗。
尼娜跳出碉堡,落地後第一話就是:“老師,這個證據太重要了,足夠扳倒他們。但是人藏在哪里?連個吃飯、睡覺、拉屎的地方都沒有發現!”
“是啊!來了這一會人影子都沒有發現一個,如能找到那個啞巴老頭就更好了!確認他是不是尤里?通過伊莉娜這層關系,能從他身上得到許多秘密,破案便十拿九穩了。走,我們再到里面去看看!”
再往北走,是一片墓地。到處是挖掘的墓穴、土坑,散落的墓碑東一塊西一塊,雜亂無章,像經過地震似的。有主的墳墓正在6續遷移回國,完好無損的倒是無主的孤魂。
近距離看不出什麼名堂,如有,也只能在地下。那天被困在方形碉堡中,起因就是好奇堡內傳出樂曲聲,貿然入內,結果自投羅網,險些喪命。想到暗道,鮑母立時膽寒,就是發現出入口她也不敢下去,上回鼠宮遇險至今還心有余悸。
於是眺目遠望,忽地發現東面有動靜。道格特也發覺了,狂吠示警,立即引來“叭叭叭”幾聲槍響。
“不好,小鬼子出動了!來者不善,而且人多勢眾還有武器,憑我們兩個對付不了他們,迅撤離!”
“好!老師你趕快跑,我來掩護!”
“不行,來不及了!”一面對道格特做手勢:“按照我教你的,快去!”一面向著尼娜:“跟我來!”
牧羊犬領命,向著停在遠處路邊的汽車飛跑。
老太太率先跑到先前的那座碉堡跟前,一槍把“亻”字暗紐打掉。尼娜大喜:“老師,你也帶了槍?”
鮑母點點頭:“鑒於這次有危險,我特地向羅警官借來防身的。進去吧!今天用不著擔心了,沒了機關,鐵門能關能開,門關上後還可以擋子彈,為我所用。先把出水口堵上,接下來跟他們幹一場,等候援兵到來!”
尼娜一聽即將倚仗碉堡,同小鬼子展開一場槍戰,頓時豪氣沖天,把危險和死亡拋之腦後,貓著腰從槍眼里向外瞄,躍躍試試,一副玩命的神態與年齡大相徑庭。
果然七、八個鬼子兵揣著槍大大咧咧地沖過來了,他們根本沒把兩個女人放在心上,何況其中還有一個老太婆。
因為正面朝北,有鐵門擋住,二人看不到外邊,外面的人更看不到里面。有個家伙自說自話地走過來,氣勢洶洶地撞門,剛開了一條縫,“叭”的一槍,幾乎是貼著肚皮,子彈鉆進腹中,立刻倒地,哼都來不及哼一聲。鮮血流得一塌糊涂,還能有命嗎?
他倒下的時候還順手把槍扔在碉堡內,簡直是“吃里扒外”,喜得尼娜連聲叫好。不過尸身卡住鐵門,引來一陣槍林彈雨,打在碉堡內壁上,砂石飛濺,二人嚇得縮身躲過。
槍聲一停,老太太努努嘴,尼娜會意,拽住尸體的一條腿,把他拖進來,復把門關上,用尸抵住,廢物利用。
上來就被幹掉一個,鬼子大怒。隨即猛烈地開火,“叮叮當當”猶如炒豆似的打在門上,怎奈輕武器奈何不了這扇鐵門,碉堡更不用說,竟成了天然屏障。
正面攻不進,改從兩側迂回進攻,哪知外面人影一晃,碉堡內就是一槍,可惜她們射頭不準,不然定會又撂倒三個五個的。
即使這樣,小鬼子又傷了兩個,所幸不在要害處,但是攻擊力量大打折扣,不敢再強攻。
此時道格特又出現了,在背後槍眼里叫喚了好幾聲,似乎說:“我已聯絡了援兵,馬上就到,再堅持一會!”
鮑母連聲稱贊:“好樣的,回去定有重賞!”
尼娜不解:“老師,它是怎麼與援兵聯系的?”
“太簡單了,它只要對著車里開著的無線電報話機狂吠一陣就行!”
“哈哈哈哈!”西洋嬸放聲大笑。
對方攻擊受挫,戰場頓時寂靜下來,老太太到著急了:“鬼子怎麼還不用火攻?動什麼腦筋?”
尼娜大吃一驚:“老師,他們若用火攻,正是厲害的招數,我們何以抵擋?”
“嘿嘿,就怕他們不放火,火勢一起,援兵立刻就到!”鮑母胸有成竹,尼娜將信將疑。
果然對面有了動作,幾個鬼子兵七手八腳地運來許多乾柴,燃起一堆大火,頓時煙霧繚繞,火勢熊熊,接著就是燃著的柴火一個接一個地朝碉堡扔過來。
說來真奇怪,火勢一起警鈴聲大作,兩輛黑棺材警車應景而來,就像電影導演在安排拍戲一樣,銜接得紋絲入扣。
車門一開,跳下來一隊武裝警察,足足有一個班,個個手里端著槍。上來就來個下馬威,“乒乒乓乓”朝天放了幾槍,有人拿著喇叭高喊:“殺人放火的日本鬼子,你們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若敢反抗,就地正法!”
鬼子頓時傻了眼,人家明明是做了圈套,引誘自己向里鉆。現場殺人放火,碉堡鐵門上的槍眼像馬蜂窩似的,火堆還在冒煙,證據確鑿,想賴都賴不掉。完了、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不過再一想,還是有空子好鉆,不是說“反抗才正法”嗎!沒說逃走不可以呀?上唇有一撮小胡子的領靈機一動,從容地對手下說道:“這回我們認栽,自動繳械,走!中國不是有句古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く,歸ゐ!(日語:快走)
鬼子一走,鮑母二人也從碉堡里出來,一見劉隊長親自帶隊過來,神探連聲道謝。
“老人家客氣什麼?應該的。您老和尼娜大嬸沒有什麼地方傷著吧?這麼大年紀……”
“西洋參”說話太直,有時還顯得討人嫌,連忙接口:“下面一句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或是“何苦哦”?對不對?”
“哎!怎麼這樣說話?老人家早已功成名就,偌大年紀不在家里享清福,四處奔波,明察暗訪,捉拿暗藏的日本鬼子,為民除害,正是我輩學習的楷模,你怎麼……”
“好了,好了!我是跟你說笑呢!這個道理我怎麼會不明白?要不我怎麼死皮賴臉地拜她老人家為師呀?言歸正傳,你既然出手,怎麼不把他們統統抓起來,任其逃走?”
“這也是老人家的刻意安排,這里人多嘴雜,回去讓老師給你說吧!”作為警察局的行動隊長,說話、辦事很有分寸。
劉隊長收兵回營,神探師徒倆、一條狗也凱旋而歸。
途中,尼娜再度問起今天為何不把東瀛山莊里的人一網打盡?
鮑母搖搖頭:“未到時機!你想想看,單憑我們手上的資料還不足以提出公訴,將他們繩之以法。因為缺少直接的證據,例如殺人的記載,行兇的照片,更重要的是沒有證人。單憑想象、推理,把屋子內的運動器材與兇器聯系在一起,顯得蒼白無力,你說不是嗎?”
“再說今天在兩個碉堡里收集到的物品是否就是物證呢?還沒有化驗結論,現在抓人,豈不操之過急!”
“我懂了!而證人應該就是那個啞巴老頭吧?”
“一語中的!如果他就是弗拉基米爾?尤里、伊莉娜的先生,其中有好幾個問題我們沒有弄清楚。”
“第一,鬼子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留著到現在?第二,他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回到伊莉娜的身邊?第三,他是怎麼成了啞巴的?兇手是誰?第四,他怎麼來到東瀛山莊?是敵是友?根據上回他救了我們,應該是友非敵。第五,他對敵人巢穴里的秘密知道多少?肯不肯幫助我們?并且出庭作證。”
鮑母一口氣說出五大理由,尼娜瞠目結舌,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說:“看來我跟老師有的學呢!這輩子恐怕學不完,下輩子還得繼續!”
“哎-!你不要妄自菲薄好不好?想你這樣好學的人,世上少之又少,再說你你進步已經不小了!”
“是嗎?謝謝老師夸獎!”西洋嬸像小學生般的高興
當然,有她這樣的學生,老太太也感到很欣慰。
日本無條件投降前,東瀛山莊原先是軍隊自建的神社,就叫“東瀛神社”,後來才改的。
所謂的山莊其實是日本軍人的墓地,投降後當局允許少數人員暫留在申城,不過十個。理由就是6續把骸骨或者骨灰挖掘出來運回本國,完全是出於人道。這一點鮑母她們也看到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鮑母積極準備,各種資料、證據均已弄妥,就等最後一擊。
半個月後,一切就緒,該是結案的時候了。
日寇一方也籌備得差不多了,東瀛山莊的墓穴基本挖盡,少數幾座就作為無主處理,任其自毀自滅。一隻隻盛殮尸骨的木盒子,裝入大木箱,再經船載運回日本。
時下國共雙方在前線打得十分激烈,勝負、大局基本已定,國民黨已做好逃跑的準備,美其名為撤退,不少商船被征用,哪有輪船駛往日本?而且運送侵略者的尸骨,沒有一家輪船公司肯接受。後來通過外交途徑,當局鑒於人道,好說歹說地勸說“揚子江輪船公司”撥一條船承擔運輸任務。
該公司的貨船已被國軍征用,只有客貨輪船隊尚能擠出一條。但均是在長江上航行的,高樓平底輪船海上行船不安全。
這一來任務自然落到由德國掃雷艦改裝的“天達”號輪船。唯有它尖底,吃水深,能在海上航行。船員與神探鮑母又有很深的交情,真是無巧不成書!
輪船停在吳淞港碼頭裝貨。所謂的貨其實也不多,噸位不重,就是體積大了點。統一規格的木箱,四角方方的,因為裝載的都是死人骸骨或是骨灰,檢查的人都嫌晦氣,馬馬虎虎、敷衍了事地應個景。
前一批放在貨艙內,已經滿了。後面6個就擱在艙面前後甲板上,用纜繩綁緊固定,一切就緒,就等起錨開航,乘客僅七個有通行證的日本人。
天達輪拉響汽笛,徐徐地離開碼頭向著吳淞口駛去。
客運碼頭旁邊是水上警察局的一處錨地,輪船一起航,碼頭上一艘巡邏艇也解纜巡航,跟在後面,不緊不慢地保持一節上下。興許是人家例行公事,湊巧而已,沒人放在心上。
駛出吳淞口,汽笛猛地拉了一個長聲,表示出口進入東海了,輪船幾乎朝著正東方向前進。此行目的地是日本的鹿兒島,距中國大6最近。
航行了3、4個小時,估計要進入公海了,幾個日本鬼子在艙面上開始動作,解開綁緊木箱的繩索,撬開6個箱子,里邊跳出6個人來,公然夾帶,偷渡成功。
這里沒有邊防、海關,任其胡鬧。13個人竟然在艙面上沿著船舷高興得跳起舞來,嘴里嚎著日本小調,跟發神經病差不多。直到一個浪頭打得他們踉踉蹌蹌,身上濕得像落湯雞似的,才擁進艙內。
這本是一條“游輪”,只有2等艙、3等艙,不得已臨時開了一間統艙,就在飯廳的對面。
艙內很暗,電燈一開,發現里面橫著一張條桌,桌子後邊坐著兩個中老年婦女,,赫然是神探鮑母和她的洋學生尼娜!
一行人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兩個老女人陰魂不散,盯住他們不放,竟然追到船上。
上唇有小胡子的頭領怒不可額:“八格亞路,膽子大大的,窮追不舍的,你們的想幹什麼?”
尼娜義正嚴詞:“你們瘋狂地殺人,制造藍色的尸體,慘無人道,一走了之,不應該受法律的制裁嗎?”
“什麼藍色、綠色的尸體?本少佐一概不知。再說大日本皇軍殺人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白披著一張人皮!”氣急之下手一指。
哪知一旁的道格特領會錯了,以為要它出擊,飛身撲出,前爪向著“小胡子”的頭臉抓去,齜牙咧嘴地就咬。
鬼子猝不及防,抓破臉不算,還被咬了一口,頓時血流滿面,疼得他鬼哭狼嚎。尼娜撫掌大笑:“這是你不說人話的下場!哈哈哈哈!”
其余的日本鬼子大怒,一齊圍了上來,幾雙手向她天靈蓋抓來。
尼娜倏地拔出槍:“怎麼?想造反嗎!誰敢動一動,別怪我不客氣!”
猛犬一看對方沒有槍,便無所畏懼,竄出去又是抓又是咬的,無人敵得過他。幾個人闘它一個都占不了上風,場面頓時混亂得一塌糊涂。
緊急當口,有人叫起:“小林大佐來了!”諸人退下,忙著給“小胡子”包扎,尼娜也把道格特喚退,一下子愣住了!來的竟是上回見到的啞巴老頭,不過新理的髪,刮了胡子,下巴鐵青,精神煥發,不聾不啞,還是個大佐!偽裝得十分巧妙。
他對少受傷的佐看也不看,卻向著鮑母冷笑:“鮑老太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上次我義無反顧地救你們脫籠牢,你卻縱狗行兇是不是太過份啦!”
鮑母嘴一撇:“那是他信口雌黃,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就算是那樣,你也太狠了!難道不考慮後果嗎?仲上君折磨人的手段可是駭人聽聞的哦!”
“什麼、什麼!你說小胡子姓什麼?”尼娜像小孩子一樣大驚小怪地叫起來。
“仲上少佐是帝國的精英,單手過招,三、五個人休想近得了他的身,少時你們有苦頭吃了!”
“奇怪了!上海人叫“仲牲”就是“畜生”。什麼姓不能叫,偏叫個畜生,一聽就不是好東西!哈哈哈哈……”尼娜胡調的本領一流,弄得日本鬼子哭笑不得。
“不要與她一般見識,忘記我對你們訓導過嗎?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她們有槍有狗,得逞一時。熬過今天晚上,明天清晨到達日本海域,從福岡會開來一條商船,在鹿兒島附近把木箱子駁走,順便把這二人逮捕。到時候你們想怎麼樣就這麼樣!如今在公海里她們插翅難飛,自投羅網!嘿嘿嘿嘿……”
哪知鮑母師徒倆不當一回事,一如既往地笑嘻嘻:“這麼一說我們即將成為俘虜,并且死得很慘囉?”
“可以這樣認為!臨死之前二位有什麼未了之情或是不明白的事,盡管問。本大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罷又得意地大笑起來。
“老嫗猜想你就是小林兵事對不對?”
“沒錯,如假包換!”
“你綁架尤里不僅僅是為了豪奪他的金表吧?”
“也沒錯!”
尼娜斥責:“你好不要臉!”
“這就叫“君子斂財,不問渠道”,跟臉有什麼關系?”
鮑母嗤之以鼻:“恬不知恥!再有就是逼著他利用淵博的化學知識為你們工作,不然就殺死他妻子伊莉娜,這也沒錯吧?”
小林這下傻了眼,想不到這個秘密的她也清楚,點點頭:“正是!你們冒險上船很想見一見他吧?”
“何止是見一見,當然還要把他救走!”
“癡心妄想!自己都脫不了身,還大言不慚地說救人,我就讓你們見一面,省得不死心!來呀!把尤里帶進來,就在有記號的木箱子里。”
俄國人尤里被帶進來了,外貌與那個啞巴老頭差不多,眼神呆滯,表情木然,一言不發。
小林兵事嘲笑說:“他才是真正的尤里,我略微做了個圈套,就讓你們深信不疑,兩個大傻瓜!還說什麼神探?簡直狗屁不如!相互認識認識吧,黃泉路上彼此有個照應!”
鮑母不予置喙,下位走到他面前,一本正經地發話:“口令!”
日本鬼子大笑,笑她發神經。
沒想到尤里也煞有其事地回答:“洗尿布!回令?”
“洗硯臺!”
二人一回一搭,只差沒把小鬼子笑趴下,均笑他們胡說八道,牛頭不對馬嘴,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奇怪的是尤里竟然走到鮑母那一邊,確認她們是自己人,僅僅剛見面才一會兒。
小林板下臉:“尤里,你過來!”說著命兩個手下去搶。
神探也翻臉了,抽出雙截棍:“誰敢動他一根手指,奶奶我砸爛他的狗頭!”
“好好好,尤里歸你!明天早上一鍋端,看你能飛到天上去!”
末了,尼娜再問:“小林子,你冒充尤里救我們出碉堡,目的是什麼?”
“應該稱小林君,不懂禮貌的洋女人!”旁邊人斥責。
“君子是你們稱乎的麼?什嗎東西!殺人放火的胚子!”尼娜嘴不饒人。
“這都是安騰盛那個蠢貨惹下的禍。如果把你們弄死,警方一定會來報復,把這里夷為平地,幾年來研究的心血付諸流水,我們也無處可逃,得不償失。”
尼娜進一步問:“你們研究的成果是什麼啊?”
“討厭的外國女人,問得太多了!”
“不說就不說嘛,何必兇巴巴的!這才叫不懂禮節呢!”說罷高傲地仰起頭。
一直未開口的鮑母終於說話了:“你的故事很有意思,想不想聽聽我講的故事呀?也很精彩哦!”
十幾個鬼子心想閑著沒事,聽聽她說“故事”也好,連“小胡子”都贊成。
“就先說你這個“仲牲”,你的老婆就是仲上美和子,化名仲美和,騙取伊莉娜的信任,為的是討好小林兵事。強取豪奪金懷表,失去做人的起碼準則,豬狗不如,我懶得再提起你!”
仲上挨她一頓臭罵,正要發作,小林朝他一瞪眼,只好忍住性子聽他說下去。
“再說那排四間屋子的運動房,那是一處殺人場。把無辜的老百姓虜來當靶子,練習拳擊摔跤,慘無人道,該天打雷劈!”
“尤其是兩輛固定式腳踏車,運動時帶動齒輪箱,再與對面小鐵床的繩箍相連,被綁的人四肢被縛,動彈不得,繩圈套在頭頸里。踩動腳踏車,帶動細鏈收緊繩套,活活地把人勒死。兩名劊子手可以同時殺人,以比賽取樂,草菅人命,兇殘暴戾,楊龍海就是這樣死的吧?單憑這一點就可以把你們送上斷頭臺!”
“憑空想象,缺少證據,沒有法律效應!”
“有!你有我也有,證據就在你的手提箱里,一大疊現場血淋淋的照片。我的嘛,現在還不能說!”尤里自告奮勇地揭發。
“好,好極了!多謝您,老先生!”鮑母沒想到他會挺身而出。
尼娜拿著槍指著上來抓尤里的亡命之徒:“退後,退後!不然我開槍了!”硬把他們喝退。
“接下來說那兩座碉堡,且不說我倆在在里邊受困,關鍵是水管中的水從哪里來的?山莊的前身是神社,早已被取締,斷水斷電。既然水嘩嘩地流出來,一定是由別處而來。”
東瀛山莊的東邊有一家小企業,“池袋印染株式會社”,也就是印染廠,隨著日本投降而倒閉,牌子照樣掛,暗中卻被山莊并吞,成了它的領地。水和電應該就從那里輸送過來的,決不會錯。”
“這不是靠分析推理,憑的是不爭的事實,我查過印染廠的水費、電費賬單,其用水量和用電量完全同昔日株式會社的需求吻合。不言而喻,東瀛山莊的暗中規模不小,所以有你們這許多的鬼魅魍魎也就不足為奇了!”
鬼子頓時傻了眼,想不到她調查工作如此細致,無話可說。
“印染廠里有個水池,原本是漂洗布匹的,現在存儲清水,底部有個管子直通地下,與碉堡里的水管成連通器。液體不流動時,液面保持相平,這是起碼的物理常識。所以碉堡鐵門一旦關上,里面就能自動出水,淹活人、泡尸體都可以。”
“操作的過程是:你們殺了人,把尸扔在碉堡里,放水浸泡,水里溶解燒堿,這一來死人的皮膚、內臟都成了堿性物質。第二次我們在碉堡里收集到大量燒堿粉末,經化驗準確無誤。”
“接著就要用到東面一座圓形碉堡了,堿性尸體運到這里,擱在上層的“大鐵鍋”里,我們也是通過收集殘留物經過化驗後得出結論的。”
“它便是化學實驗室里常用的石蕊試劑,性狀為藍紫色粉末,能部分溶於水而顯紫色,可以從地衣植物中提取得到。它是一種弱的有機酸,作用就是酸堿指示劑,在酸堿溶液的不同作用下,發生共軛結構的改變而變色。”
“在堿性溶液裏,石蕊水解發生的電離平衡向右移動,電離產生的酸根離子是其存在的主要形式,故使溶液呈藍色(由於〔oh-〕增大,平衡右移)。”
“由於尸體在濃堿中浸泡多時,濕漉漉的皮膚立顯藍色就順理成章。再加上印染廠常用的染料進一步著色,圓形碉堡上層的大鐵鍋就是用來煮顏料液的,把鍋內的尸體皮膚變成藍色。下層是鍋灶,里邊的乾柴余灰清晰可見。這便是藍色的尸體來龍去脈,也就是你們自詡的科研成果。我說的對不對?”
鮑母侃侃而談,就像親眼所見一般,鬼子一個個翻著白眼,無言以對。心里也十分膽寒,真相一旦捅出去,槍斃還是小事,恐怕要上絞刑架!
神探又說:“據我判斷,東瀛山莊里一定有地下迷宮,要不方形碉堡地下怎麼會傳出咿呀咿呀的留聲機聲音呢?說實話,下地道我不敢,上回在江海邊的地道中差點喪命,一次經蛇咬十年怕井繩,留下這條老命還要頤養天年呢!”
“老師,地道中非善地,不必冒險,把他們抓起來以後,警方一定會掘地三尺,一切都將大白天下,叫這群兇殘日寇望著經營多年的地道去哭吧!哈哈哈哈……”
尼娜一得意就笑,大概感染了小林兵事,他也跟著拍手叫好:“好,好!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故事內容大體上符合事實,不得不使本大佐刮目相看。但是有一點你忘了,現在輪船航行在公海上,最遲明天拂曉就進入日本海域,到那時二位作為日本皇軍的俘虜,會優待你們享盡人間酷刑,生不如死。老太太有何感想呢?”
“呵呵呵呵……”鮑母笑得彎下了腰。
“八格!老太婆,有什麼好笑的?”小林大怒。
“我說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異想天開,除了剛愎自用、陰險狡詐之外,還自以為是,動不動愛耍小伎倆。你這人也不配我說你!”手指尼娜:“你給他道破吧!”
“這個蠢驢怎麼死到臨頭還在做夢?不借機夾著尾巴溜之大吉,竟在船上尋事作亂,與我老師較勁。這不!把家底和東瀛山莊的秘密都抖露出來,不但你自己和這些個牛鬼蛇神跑不了,就連船艙內那些個死人骨灰都帶不回去。你呀,闖的禍大了去了!”
“廢話!剛才說的話只有你們兩個和我的手下聽到,還有那個該死的尤里。離開這里老子一概不承認,又沒有錄音機錄下來,我怕誰啊?還是擔心擔心自己,你們走得了嗎?”小林還是有恃無恐。
“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破南墻不回頭!”說著雙手擊掌:“哥們,請出來吧!”
只聽見“嘩啦嘩啦”聲響,一墻之隔的餐廳移動門突然開了,以老軌田七畝為的火艙間司爐工,還有幾個水手,手拿鐵鍬、鐵棒、鐵釬,虎視眈眈地瞅著他們。
明人不用細說,剛才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落在船員的眼睛、耳朵里,猶如活的錄音機、錄像機,證據確鑿。再看這架勢,誰敢輕舉妄動,決沒有好果子吃!
這時候小林兵事知道完了,不過他還抱一線希望,只要挨到明天太陽出,事情就會出現轉機,說不定……
就在這當口,輪船猛地拉響汽笛,“嗚-”一個長聲,接著“嗚、嗚、嗚”三下短聲。小林心頭一震,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哈哈,兵艦提前來接我們了,去死吧!”
話音未落艙外走進一個人來,沖著鮑母笑容可掬,一個舉手禮:“老人家,您好嗎!”此人正是大副徐森。
“好好好,吃得下,睡的著!船開得怎麼樣?”
“那還用說!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按計劃執行,巡邏艇正在靠幫呢!”
小林及其同伙頓覺事情有些不妙,怎麼船也停了!爭先恐後出艙門一看,哪里是公海?輪船在海上繞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吳淞口外海,剛才一聲汽笛就表示進入東海了。
“我抗議,此屬非法扣留,要上遠東軍事法庭告你們!”他色厲內荏地大放厥詞。
徐森義正嚴詞:“住口!我們接到的任務是運送7個活人和24個裝骨灰盒的木箱子。這些屠殺中國百姓的劊子手的骸骨喂狗都嫌臟,此行完全是出於人道,法外施恩。哪知你們非但不思恩圖報,還把活人偽裝成死人,蒙混過關、私闖邊境、非法偷渡,膽大包天,難道不該送回去接受審查嗎?”
剛才三短聲汽笛就是通知巡邏艇靠幫,這艘水上警察局的公務船一路緊跟,仿佛在海上兜風似地轉了一圈。
一隊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上了大船,先把小鬼子吆喝進艙,命他們排成一行,沖著領頭的斥道:“誰是小林兵事大佐?”
“我就是!憑什麼扣留我們?”
警察頭子才不理他呢!隨手一記耳光:“就憑你們肆無忌憚地殺人,慘無人道地搞藍色的尸體,制造恐怖活動;綁架外國僑民,掠奪他人財產;偷渡越境。數罪并發,押回警局聽審。來呀,上手銬!”
“嘁哩喀喳”地上了手銬。
小林還扯直喉嚨大呼小叫:“船艙里的那批尸骨怎麼辦?千萬不能搞丟了!”
徐森笑著說:“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擱在船上晦氣到家了,扔到吳淞口外海喂魚再好不過!”
尼娜又是大笑。
警察把十四個鬼子押上巡邏艇,領頭的警察回沖神探鮑母擠眉弄眼,兩下會心地笑了,這人正是劉隊長。
一場押送鬧劇結束。
吳淞口碼頭,幾方面揮手告別。
尼娜親自送尤里去和伊莉娜會面。臨分手時她一定要弄明白那個口令是怎麼回事?
鮑母告訴她:“這是伊莉娜單獨對我透露的秘密,本是法不傳六耳的事,為了準確無誤地鑒別真偽,只好說了。”
“尤里同伊莉娜分別時說了句再見,俄語就是“дocbидahия”,上海灘唱滑稽的藝人搞笑說成是“汏屎布汏泥臺”,譯成國語就是“洗尿布、洗硯臺”!”
尼娜本就愛笑,聽了笑得幾乎岔氣,嗆著說:“她怎麼知道?”
“伊莉娜有個姑姑住在申城,常來常往,故而她精通滬語,久而久之就學會用上海話調侃,要不她怎麼會從哈爾濱流落到上海呢?”
“哦,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