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浓黑似墨的天际泌出第一道光线;当天空变得好似玻璃般透明;当那一院的樱花迎风绽放,或粉或白的花瓣如下雪一般的洋洋洒下;当静谧的沉寂中传出第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冰冷的水珠,缓缓自眼眶划过苍白的面颊,坠下…一瞬间,四分五裂…
晨风吹过,夹杂着湿凉…我打了个冷颤,手扶着琴站起,二十一根琴弦或深或淡印着道道血丝,雁柱上是触目惊心的暗红。这时才觉着风吹过后,指尖刺痛,翻起手至眼前细看,细弦如刀,勒入肉中,只可笑,一直没有察觉……
“格格…”樱粉色纱帘卷起,却是墨迹立在阶下,“格格…一整夜了…你去歇会儿吧…格格!你的手?”
我抿唇浅笑,将手背在身后,“没什么…我不想睡。他呢?”
墨迹一怔,垂下头呢喃,“爷…他…格格!咱不问他好么?我…我先去拿药,格格…你等下啊!手…要先包扎才是…格格!你坐着等我下!啊!你想用些什么?我…我去拿…”
“墨迹…”瞧着墨迹这样慌乱手足无措,心头的酸意更甚了些,微微摇头唤住她,脚下如踩着软绵绵的云朵般移步出了亭子,“不了…墨迹啊,天亮了…”仰脸望着蔚蓝的天,深吸着院中清冽的空气,“帮我梳洗一下,咱们去万福阁给福晋请安……”
“格格!”我无视墨迹一瞬睁大眼与身边的春夏秋冬交换眼神,心里更知她们在想什么,但我已无力再想……
迈出的每一步,都如踩在云端,轻飘飘,等待着哪一步走错,摔下,粉身碎骨……
可以看不见,垂花门下垂着的未息红灯;
可以听不见,我走过后,身后的窃窃私语;
可以毫无知觉的如同行尸走肉,心底存着那么一丝侥幸……
过了几道垂花门,几个抄手回廊,廊边密密的几株杨树风掠过树梢,枝叶哗哗的响着,像极了有人在偷偷拊掌发笑。不知缘由的,我停了下来,静静的听风卷过树叶的声音。
“爷!风大,您慢着些!”软绵甚至是娇滴滴的酥骨女声,若隐若现……
心头一紧,脚下早已朝着那女声转去——廊阶向下,胤禛一身暗紫色宁绸团福长袍,腰间仅系着根檀香马尾卧龙带,脚下踏一双黑冲呢千层底鞋,背对着我负手而立。而他目光的落点,是从一排桃花树下跃出的娇艳女子。
仰头看去,不由得笑自己傻,居然自己走到了水漪斋门口。
仅是那一眼,恍惚中竟看到自己嫁给他的第一天,在沉溺于他独有的体味中看到清晨的阳光;在他紧实的臂弯中,看的一院他为我而种下的花草;在那一声声低语中,听的他对我的承诺……
可叹那女子着实有着一张令所有男人心动的面容,眉似新月,眼若桃花,肤赛凝脂,云鬓半盘几缕散下的发丝衬得妖娆妩媚。最是那夺人心魄的眼神,目光流过,似哀怨似娇媚更似勾人心神的魅惑!那举手投足间,无不露出自骨子里妖媚,活脱脱一现实中存在的妖精!
“爷自然晓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胤禛忽的开口,惯有的低沉磁性嗓音令我的心倏地被攥到一起!
年氏居然对胤禛的态度显得无所谓,妖艳的红唇一抿璀璨的嗔笑着扬起件宝蓝色大氅披在胤禛肩上,娇态万分的边系着系带边柔声说道,“爷…打昨儿起,您就是妾身的主子,妾身当然要心疼您的身子!还有…您答应妾身的事儿,您可不能忘了……”
好一个浓情蜜意的清晨!他答应了她什么?是否也是如他在我耳畔说的那些细语?
看不到胤禛此时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的手移到胸口。是握住她的手么?是对她像对我那般温柔的笑么?眼前陡然一黑,不禁朝后倒去,拼着踉跄几步还是维持住了平衡,急的墨迹冲过来扶着我的胳膊,满脸忧心的看我。
像是脚下动静大了些,引得胤禛转过来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我。他微微扬起下巴,俊逸的面孔此时冷的能罩上一层霜。只看他薄唇微启,平淡的说道,“玉儿?你在这做什么?”
“呵…”伴随每一下敲击胸腔的心跳,支撑着我的力气不断消散,嗓中咽下的不仅是血腥的甜味还有对他的希望…“做什么?我做什么,你不该明白么?”话刚说完,我无知觉的屈膝行礼,低下的头掩饰住眼眶中即将夺眶的眼泪,“四爷,是我不该不分好歹的擅闯这里,先给你赔罪了!墨迹,咱们走!”
“你!…”胤禛面色一滞,嘴唇翕动几下也仅是出了一个字!可他如何知道,仅仅是维持我这仅存的尊严、仅存的坚强需要我用尽全身的气力;他如何知道,这种心碎的味道是何等的酸涩;他如何知道,我眼前的未来又是如何的破碎?
抹去挂在眼角的泪痕,欠身迈进万福阁。我一出现,原本喧嚣的屋内,顿时寂静的死寂!福晋捧着手里的茶杯,一手还优雅的扶着杯盖,眼睛却是盯着我目不转睛!几位女眷短暂愣神后,纷纷交头接耳,平静的表面下耳边嗡嗡作响!
“玉儿。”姐姐先从女眷中闪身过来,拉着我的手腕紧张兮兮的问道,“你…你怎么过来了?”
对于眼前这种情况我该是事先就有准备的,勉力扯扯嘴角,抽回手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无差别,“瞧姐姐说的,府里进来新人,不该是来见见么?礼数上总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没个规矩吧?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的可不是嘛!瑾格格你担心不也是个没什么用处么?”打扮的艳丽花枝招展的李氏摇着手里的帕子,一步三扭的扭到姐姐身边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抓住姐姐的手臂将她拽开,话语间丝毫不隐藏那份幸灾乐祸,“早先姐姐我不就是给你说过了么?咱们府里的女人呐,只会越来越多,你担心的过了么?”言罢,挑着眼角掩着嘴吃吃的笑。
“哼…李姐姐,”即便胤禛另有新欢,也轮不到你来糟践我!冷哼出声,李氏脸色唰的变白,我拨拨黏在面颊上的发丝,音调平平,“如果玉儿没有记错,我当是万岁爷亲封的多罗格格,虽说你进门比我早了几年,不过,咱们不是最是讲究个规矩么?说起这分位,举眼望去,怕也仅是那拉姐姐比我高吧?这么说来,那拉姐姐都没开口,哪里轮到你来教训我?”仰起脸环视一圈下面的一众女眷,各个怔然,面面相觑。
收回凌厉的眼神,却见那拉福晋也是面色不善,而且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方向,我转过脸去,胤禛不知在何时出现,但没着人通报静静的站在门边,不发一言,唇角挂着丝似嘲讽似冷笑的难以言喻的笑容。
“爷…”那拉福晋率先回神,福福身子温和的微笑,“都愣着干什么?玉儿妹妹…”
我提步欲走,那拉福晋忙扯住我的袖子,我抬眼看了下胤禛,“福晋,玉儿是来给您请安的,如今安也请了,玉儿先行告退。”
“怎么?”胤禛冷鸷的轻笑,一撩袍子进来缓步的踱着,“见不得爷么?”自他进来后,万福阁的气压陡然变得压制沉重,四处冷气森森,他的笑在此时看来犹如腊月的寒风,刺入骨髓……他若无其事的瞟着我踱到主位坐下,边寡淡的捧起茶盅边说道,“也罢!你见不得爷,爷不强求着你。但是,可娆今儿头一天进门,该尽的规矩,该见的人,该行的礼,少不得半点马虎!”
可娆?
年氏的闺名吗?
我一直以为,他只会叫我的名字……
低垂下头,自嘲般的笑笑…这就是他所谓的不会负我?新换上的衣饰,脱口而出的名字,是否还有对那人的温柔?玉儿啊,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抱着对他的幻想?是想再试试,他是如何的打击你,如何的让希望破碎么?
婷婷娜娜,莲步轻盈,水蓝的裙摆自眼前划过。万福阁内响起一声娇娇媚媚的女声,“年氏可娆见过诸位姐姐。姐姐们万福金安。”
“可娆妹妹何必行如此大礼?”那拉福晋快速的看我一眼,扶着年氏的手臂,“都是一家人了,快起来。快起来。”
“可娆处事未深,想来许许多多的东西还望姐姐们多多指教,哪里算得行礼呢?”
“啧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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