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看到了,我这破釜沉舟的举动,也是被逼到了绝路的缘故,伯益大人年轻不懂事,想必您一定很清楚,伯益大人并不是您的对手,若您愿意许伯益大人一条生路,今日即便您要褚士这条老命,我也愿意双手奉上。或许……白起大人您也会心存一丝仁慈,就如我也不希望这孩子年纪轻轻,便丧命于我的刀下一般?”
褚士说完,那刀刃还迫近了孟青夏几分,锋利的刀刃接触到肌肤,一阵冰凉,继而是瞬间的火辣和刺痛,一股暖流顺着那绽开的肌肤裂口流淌了下来,浓烈而新鲜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但这里的血腥味已经太多了,并不在乎多这一点。
孟青夏微微皱眉,却愣是没有哼出声,而褚士此举,似乎是想要借此从白起的脸上察觉出些什么来,可一切仍是让他失望了,看着那鲜红的颜色自那孩子细嫩的脖子间淌出,白起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容上,却是笑了:“我一向听说伯益虽然愚钝,却多亏了有你褚士忠心耿耿地辅佐他,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曾想,今天居然做出了这样愚蠢的举动……你聪明得,过了头,褚士。”
这个年轻的统治者,英俊得就如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塑,即便此刻他的嘴角正噙着似有若无的温润淡笑,可仍旧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来。
“白起大人,您的意思是……”褚士的面色已经微微有了变化。
然而白起此刻却好像已经没有了丝毫耐心,他湛蓝色的眼眸忽然闪过一抹嘲讽和不耐,最后凝聚成了浓烈的惋惜和摄人心魄的冷酷强硬:“虽然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歧路,我也很惋惜,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太聪明的对手,也会让我夙夜难寐。你让我有些意外,莫不是你以为,我一贯疼爱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能和你所效忠的伯益相提并论了吗?伯益如今已经落于我手中,见不到那作为出了名的谋士的褚士你,反倒令我不能安眠,若是牺牲了一个我看得顺眼的宠物,便能令我安眠,倒是一笔划得来的交易。”
白起这话音刚落,只见褚士手中的那孩子的身子,明显地微微一僵,然后又放松了下来,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抹苦笑,那清澈的黑眸,却仍是意外地,让人看不透……
褚士对于这个结果也感到意外,可一切似乎又显得那么合乎情理,白起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一贯冷漠莫测得,让人胆战心惊,或许这一回他真的算错了,这孩子,不足以与伯益大人相提并论?在白起大人看来,他此刻的行为,就像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一般,竟然试图拿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作为筹码,和他白起谈判……
看样子,倒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今日若是他尚未败得一塌糊涂,白起或许还会因为担心在姒纵死后,他即位之事发生任何变故,而尚且饶了伯益一命,唯一让人放心的对手,只有化为死人的对手,若不是如此,白起大人如今也不会仅仅是软禁了伯益大人,而未曾立即要他性命了。
看起来,这孩子落入他手中也未免太顺利了些,倒有些像是白起大人设了一个圈套等着他钻进去一般,他以为这个小奴隶才是作为用她交换伯益大人的筹码,没想到,这小奴隶不过是等着他褚士现身的诱饵罢了……
“既然如此……”褚士那细小的眼睛并没有因此而黯淡,那细小的缝隙中,仍是闪过了一道精明,他的刀刃忽然离开了孟青夏的脖子几分,而此时此刻,白起的眼中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骤然一沉,杀气骇人!
孟青夏的心中也跟着微微一沉,这滋味,连她自己也不怎么能说得清了,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可她心中还是多了几分失落,有些失望,若是牺牲了一个让他看得顺眼的宠物,便能令他安眠,倒是一笔划得来的交易……是这样吗……
她蓦然闭上了眼睛,即便如此,她孟青夏也从来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哪怕她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微不足道,真正能捍卫自己的生存的,或许永远只有她自己而已,在这个人吃人的野蛮世界,奴隶本来就是最渺小,也最不值得一提的人……
手中一沉,是孟青夏藏于袖子中的匕首滑落了下来,她和这里的野蛮人不一样,论体格论力气,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食物链底层的生物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她将这样的场景设想了无数遍,就像再弱小的动物,也总有那么一个保护自己的手段,孟青夏手中的匕首一亮,原本无力的身子,也因为危机的逼近,而恢复了几分力气,她的身子一矮,回身便往褚士的脖子处刺下去……
孟青夏的这个自我保护的举动都险些把白起给气笑了,也多亏褚士生得矮,今日若换了钳制她的是他,就她的这点力气和这柄因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没有没收的匕首,简直是以卵击石!
只是令孟青夏意外的是,那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真的落到了她的身上,即便她的那一下闪避或许会躲开致命的下场,可缺胳膊短腿是躲不了的,但褚士扬起的刀刃却根本没有落下的机会,孟青夏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却是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褚士身后,他一手扣住了褚士握刀的手,一手反钳制住了褚士的另一只手,就这样令他的刀刃硬生生停留在了半空中没能落下,身子也僵在了原处不能动弹……
而孟青夏此时此刻,举起的匕首,也恰恰僵在了褚士的咽喉前方,涟不起波澜的眼睛看了孟青夏一眼,他那个动作,就好像是刻意给孟青夏动手的机会一般。
白起看来是早有准备,不仅是褚士被涟钳制住了,他的那些部下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处于了白起的人的包围与钳制中,刷刷刷被卸下了武器,按在了地上,跪成了一排。
孟青夏片刻的犹豫,却让褚士被扣在半空中不得动弹的那只握刀的手倏然松开了那柄佩刀,他的手腕一动,袖摆间,似乎是露出了手箭的一角……
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蓦然皱起眉来,正想要有所动作,孟青夏那因为一瞬的犹豫而有所停顿的握匕首的手便忽然落入了一只微凉的大手之中,那力道,带着孟青夏的手往褚士的咽喉中一送,几乎是一瞬间,猩红的血水喷射而出,溅了孟青夏一脸,甚至溅入了她的眼睛中……
孟青夏的眉间一拧,她的小手仍握在那双大手之中,他的大手没有松开,头顶便传来了那孟青夏再熟悉不过的,白起的声音,像是在训斥他,但语气并不严厉,更像是多了几分无奈:“犹豫一刻,也足以令你身首分家。”
孟青夏垂下了眼帘,心中正因为白起先前那话而不痛快,哪里会听得进去他现在又在说些什么,但下一秒,白起似乎便没有再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松开了她的手,声音也骤然变得冷漠了下来,他淡淡地扫了眼被控制住的叛军,蓝眸泛着杀意:“都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