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地开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孙静雅暗中拍了她一下,轻声说:“好好说话。”然后招呼二人坐下。
夏悠然冷笑着勾了勾嘴角,移开视线,不再看来探病的两人。
唐柠跟着俞乃欣在墙边的沙发上坐下,把果篮放到小桌子上,听到俞乃欣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她对我的态度一贯就是这样,静雅你别管。”
虽然跟两人都是朋友,但对她俩私下的生活并不了解,孙静雅第一次听她自爆这段并不愉快的过往,一时间非常尴尬,表情讪讪的,不知该说点什么掩饰过去。
夏悠然突然一反平日里的安静,提高音量,反驳道:“以前是谁处处限制我,现在又是谁不惜付出巨额违约金,也要签下某个人亲自捧?到底是我待你不善,还是你对我不好?!”
她双目赤红,眼底一层泪光,一字一句仿佛是从心脏剜下的肉,比起痛斥,更像是在哭诉委屈。
她从未在人前这样失态过,在场的外人都震惊且尴尬,空气仿佛冻住了,没人敢出声。
一片沉重的寂静中,俞乃欣长长地叹了口气,找了个借口支开孙静雅:“你去把水果洗洗吧。”
“哦,好。”孙静雅忙不迭地就着台阶下,虽然单人间病房有专用洗手间,但她还是提着果篮走出房间,去用外面的公共水龙头。
俞乃欣拍拍唐柠的手。“我有些口渴了,帮我去附近超市买瓶牛奶吧。”然后看向站在床尾不知所措的男人,“你陪她去吧,我怕她不认识路。”
知道她有些话当着自己的面不方便说,唐柠略担忧地看了恋人一眼,对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似在传递:“别多想,我只要你。”
唐柠迟疑了下,缓缓松开手。她告诉自己要相信对方,还要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给对方留一些**的空间。
等三人都离开,病房只剩她们二人,俞乃欣也不遮掩了,直截了当地说:“我们都不是彼此对的人。”
“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会想帮唐柠。我以为能找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她很爱我,比如我吸取教训不再把恋人困在身边,比如我刚好有了自己的影视公司不必担心被雪藏。但从根本上来说,大概就是,因为是对的人,顺其自然就这样了。”
夏悠然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你竟然开始相信命了。”
“在她之前我不信,遇到她之后,我信了。”俞乃欣淡淡地笑着,笑容里满是安然的幸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般的恰好。”
见对方不服气,眉头紧皱,像要发火,俞乃欣反问:“就算当年我愿意捧你,你也火了,我,或者你,敢一起站在镜头前吗?压力之下,必然会分手。不论你火不火,我们都注定不会走到最后。”
顿了下,她继续说:“最关键的是……你愿意和我,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吗?你跟我做-爱时觉得舒服吗?你很抵触吧,也根本不愿意碰我。”
这席话将夏悠然堵得哑口无言,无力反驳。像被刺伤了死穴,挫败感和无力感将她吞噬,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颓然地低下头。
俞乃欣把压在心底多年的话吐尽,忽然觉得有些空虚。她对夏悠然早已无爱无恨,此刻,连初恋七年那份漫长而沉重的回忆,都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这个人,连同她带来的那份记忆,对俞乃欣来说,如同松了手的氢气球,彻底放开了。
夏悠然垂着肩膀,凌乱的头发遮住脸庞,看不起清表情,失血过多的嘴唇苍白而干燥,在极力克制中,轻轻地颤抖着。
如今自己有了唐柠,而夏悠然却从万众瞩目的高台上狠狠摔下,除了一身伤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之外,一无所有。
俞乃欣揉了揉额角,无奈地叹口气,还是从铜墙铁壁般坚固的情绪里生出一丝同情和怜悯。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道:“你嘴唇干得起皮了,喝口水润润吧。”
夏悠然木然地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半晌没有动静。
毫无征兆,一颗眼泪顺着她瘦削的下巴掉进杯子里。她深深地垂着头,轻声哽咽道:“我后悔了……”
现在真的痛了,她才明白当年俞乃欣的霸道专-制里藏着的爱。
她不准没见过世面凶险的自己贸然涉足陌生的领域,却又在自己背着她偷跑出去后,鞍前马后地细致呵护。
俞乃欣爱一个人的方式,直到现在她才懂得。
后悔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懂俞乃欣的好,自然有别人懂。
那个站在俞乃欣背后的小女生,她望向俞乃欣的视线,里面的深情浓得化都化不开。
除了爱,还有崇拜、依恋、信赖、珍惜,等等,她不曾给予过的感情。
她是俞乃欣,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和最暖的爱。
夏悠然想清楚了这一点,一时间万念俱灰,前程、爱人、孩子、家庭,都没了,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俞乃欣试着安慰:“不要在受伤时试图用过去的回忆温暖自己,我已经不是那个宠你的人了,你应该去找你的命中注定。”
夏悠然麻木地摇头。“不会有了……”
“你一直只顾着往前赶,回头看看就会发现,你一直是某个人故事中的女主角。”俞乃欣意有所指。
夏悠然抬起头来,眼底含着一汪泪,静静望向床脚刚才男人站着的方向。
“那我走了。”见她已放弃寻死的念头,俞乃欣功成身退,拉开门走了出去。
夏天澄澈的风将绿叶吹得哗哗作响,俞乃欣站在医院开阔的院子里,将飞扬的发丝拢到耳后,深深呼出口气。
一别两宽,终于不必绑在一起互相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