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雪政才一岁出头,妈妈就这样没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顾振涛算计怀孕的,顾振涛为了生个儿子有后,无所不用其极!是受辱自尽还是另有死因?幸运的是雪政才一岁,他懵懂纯真,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丑事不会知道的,可雪政很不幸,萧如书是个不能担当大任的男人,回来后姆妈跟他哭诉,希望这个家的男主人为女主人做主!而这个男人,他却说他和妻子从来就不幸福,顾家的丑事什么事他无力管,他在外面找到了真爱,一个爸爸,丢下一岁的儿子去找真爱了,从此销声匿迹。”
“顾家的丑事顾振涛有能耐压下。雪政一夕之间失去爹娘,姆妈把他捡起护在怀里,二十出头的姑娘,当起了妈妈,同时还要被顾振涛威胁,不得不照顾顾珏,两年多后,姆妈自己也嫁了人生了孩子,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
“雪政是什么时候知道当年种种的呢?他从小
就聪明,不明白同是孙子,为什么爷爷对顾珏百般宠爱,他做什么都要被打被教训?在这个显赫的家族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下人都不如,不能和爷爷弟弟同桌吃饭,每次都是姆妈悄悄地把饭菜送到他的小房间。该上学前班了,顾振涛却要把雪政送出去,形势类似赶,是姆妈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顾振涛不耐烦,雪政才勉强留了下来。姆妈为了给雪政交学费,干很多活领到多的工资,夫家却不愿意,嫁的丈夫不是个好人,为了雪政,姆妈经常遭受家暴,雪政很小,可他有双眼睛,他看着的啊,但年幼却怎么样也帮不了亲爱的妈妈。”
“终于有一天,雪政什么都知道了,小学毕业那一年,毕业后我很长时间没见过雪政……”
“从知道家族丑事自己的出生到接受这个事实,我不知道姆妈用了什么方法,努力了多久,我再见到雪政是初一,他和从前看起来一样,但是话很少,他更用功了。”
“润润,你能想象是个真正的少爷却要被野种欺压不得不忍气吞声,只因为自己没有长大的那种日子吗?看着姆妈劳累,却帮不上忙,看着姆妈被欺负,因为关心自己照顾自己而被夫家打骂,却因为年幼,力气不够,出息不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爱最爱的女人受欺负,你能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吗?”
“没有人能体会,十八年,雪政的十八年是这么过来的。可是姆妈把他教得很好,教成了一个骨子里傲气顶天立地的真正世家公子,他没有走弯路,没有因为父母把自己抛弃而一蹶不振,没有变得像顾珏那样扭曲变態!是姆妈的功劳,姆妈挽救了这个孩子的灵魂,是姆妈给了他重生。雪政把姆妈当做信仰,心中最温暖最温暖的一处,是姆妈。是那个柔柔弱弱,却拼命为他撑起了一片蔚蓝天空的女人,她没什么特别,但她对雪政来说,是全部全部。”
施润听完,脑海怔茫,已是泣不成声。
叔叔……
她以为他出身极好,以为他家财万贯权势通天是继承家族事业,以为他骨子里透出是与生俱来的矜贵从容。
可这都是她的以为。
叔叔的出生,童年,少年,到底活在怎样一个悲惨地狱里?
那个从小孤独忍辱负重的孩子,他有没有笑过?
伤心时,能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痛快地哭出来呢?
施润闭上眼睛,心脏揪扯得像被谁撕裂过一样,好痛,那个男人,那个男孩,那么些年,他有多痛?
为他付出一切的姆妈,现在变成这样,他这些天到底在承受着什么?他不说,他很沉默。
时针滑向下午两点。
施润哭肿的眼睛睁开,视线里看到走廊尽头那道被明亮光束削得无比颀长的身影,黑色衬衫黑色西裤,他双手插着口袋,微微垂颈,五官安静而疲惫,缓步走来。
施润抬手慌乱地擦着脸上的水迹。
纪遇南站起身时,视线深邃意长地冲施润低叹说了这么一句:“润儿,你记住,雪政最怕的是被人抛弃。从小被父母抛弃,现在害怕被姆妈抛弃,被你抛弃,所以为了身边重要的人不离开他,有些事情无奈,他也必须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