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女突然之间自尽,完全出乎乐异扬的意料。他的心中“咚咚咚”跳个不停。乐异扬本想运功施救,望见少女脸色变得惨白,身上的鲜血几乎流尽,竟然傻傻地定在那里。那个女子尚有一息存在,虚弱地说道:“公子敢快走,辽兵就快来了!”
乐异扬并不理会辽兵是否回来,只是悲声道:“姑娘何必如此!难道贞洁比性命还重要?”那少女惨淡地说道:“公子并非女儿身,当然不明白我的痛苦。”乐异扬听后不禁哑然,他环顾四周一圈,见到地上躺着的辽国士兵,数十人无一人成功逃脱,怅然地说道:“姑娘,你一路上受委屈了。这些辽兵全都葬身我的剑下,你可以安心上路吧!”
少女听后微微一笑,脸色稍微舒缓,终于一动不动了。
那女子死去之后,乐异扬顿时不知所措。过了良久,他方才回过神来,想到死者入土为安,遂用石块在路边的草地里挖了墓穴,将那少女轻轻抱起,然后缓缓走到墓穴边,将她好生安葬了。
春末的开封郊野艳阳高照,风从花草间吹过,散发出阵阵幽香。道路上到处是尸体,惠风吹过之后,到处都弥散着血腥的气味。野狗不知何时已经到来,正在肆无忌惮地撕咬着那些死者。
未过多久,又见一对骑兵从城中方向疾驰过来。那些辽兵见到地上的尸体,脸上都大惊失色,连忙张弓射箭,将那些野狗逐走。那些骑兵翻身下马,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通,将那些死去的士兵放到马上,用火焚烧了百姓的尸体,调转方向回去开封城中报信。
乐异扬见那些人即将走远,来不及思索,从草间跃身而出,擒住了走在最后面的一个辽兵。那人虽然不知他是什么来历,但隐隐约约觉得与同伴之死相关,这时惊得大气不敢出来。
本以为此人会大叫呼救,却见他噤若寒蝉,乐异扬方才放心。他将青云剑横到那人胸前,低声问道:“你们已经占有了中原,为何这般对待晋国百姓?”那人仿佛听明白了这句话,用并不流利的汉语说道:“侠士请饶命。这是萧瀚将军的命令,小的们只能遵照执行。如若违抗军令,小的们也会性命不保。”
乐异扬对萧瀚素有耳闻。辽兵南下攻晋,正是这个萧瀚做前锋。只是后面为了替弟弟萧不可报仇,沿途肆意烧杀抢掠,才耽误了进军行程,让耶律阮捷足先登,攻入晋国都城开封。
那人刚刚说完,乐异扬便道:“耶律阮可有参与打草谷?”那个士兵满脸疑惑,不知道对方与耶律阮有何关系,谨慎地答道:“皇上已让王爷率领前营大军返回北方,如今开封境内只有萧瀚将军驻守。王爷没能亲临现场为将士们助威!”那个辽兵说到此处,竟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
耶律阮是萧翠心的亲哥哥,倘若他率兵屠戮百姓,乐异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这时听到耶律阮已经远离中原,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萧郡主是否随耶律阮一起回去了?”
那人心中一愣,惊奇地望着对方,过了片刻才说道:“你到底是何人?”乐异扬将青云剑稍微前移,正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即可,不要问这么多!你们萧郡主在开封还是不在?”那个辽兵耸耸肩,说道:“侠士请息怒!如今天下禁武,侠士胆敢以身犯险,独自一人到开封来,可见你并非寻常人。实不相瞒,萧郡主本应与王爷在一起。但那日他来到开封之时,王爷已经离开城中半月,自然是追赶不上了。皇上将她留在暖芳殿中居住。”
乐异扬听到“暖芳殿”三个字,隐隐觉得其中有些不妙。萧翠心只是一个郡主,按理应该住在宫外才对。
那人见到对方眼中露出牵挂的神色,不由得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对宫中情况甚为了解,这时为了活命,不得不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
那日萧翠心到了开封,刚好碰到四处打探的陆之诚。陆之诚早就贪慕她的美色,又想借助辽人实现自己的野心,于是向辽主献上完整的传世金帛。耶律德光欣喜万分,当即对陆之诚赞赏有加。陆之诚不求功名利禄,只愿娶到郡主萧翠心。耶律德光起初面露难色,但想到藏宝之地地势险峻,且有绝世高手镇守,若不依了陆之诚,这数不尽的珍宝就不能尽归己有,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消息传到萧翠心耳中,她几乎当场昏厥过去。虽然萧翠心在青楼中长大,但她至今还是纤尘不染的少女,万万不会背弃心爱的人。
耶律德光一面传信知会耶律阮,一面亲自到暖芳殿劝说。他表面上疼爱这个侄女,但一想到幽寂谷的宝藏,就立即原形毕露,不过仍然假惺惺地说道:“好孩子,陆之诚是当世少有的奇才,你和她在一起皇叔才放心。不要再去想乐异扬了。若非他武功不济,又怎会葬身峡谷?”
萧翠心听他提及心上人,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故意说道:“皇叔已经下令天下禁武,陆公子武功再好,又岂会有用武之地?”耶律德光摇摇头,朗声说道:“天下禁武是用来制服汉人的。陆之诚有功于大辽,若不好好安抚,又会有几人愿意为大辽尽忠。心儿,你身为郡主,应当为皇叔分忧。我已经派人通知耶律阮了,想必你哥哥也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耶律德光说完,让人留下陆之诚的聘礼,然后挥手离去。耶律阮远在上京,就算他心有不满,也不敢忤逆皇帝的旨意。耶律德光一路细想,心中颇为得意。
这时已近黄昏,夕阳渐渐消退,同往常一样,暖芳殿外的山峦变得苍翠起来。云海的一角,也出现了阵阵霞光。慢慢地,霞光铺散开来,把天空燃烧成火的海洋。萧翠心近乎绝望,她望着这景象,凝视片刻后,自言自语道:“霞光啊,你这般绚烂,可知我已经心如死灰。”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