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道:“我给你取名叫灵犀。”她并不回头,只是询问道:“好不好听?”
囡囡没有读过书,并不知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么一句诗,但这名字是泷盏给她的,她直接就点头说“好听。”说完好听后,她眨了眨眼,心里不太懂这个什么“灵犀”是什么意思,只是泷盏之后没再说话,她也就没开口。
给泷盏妆扮好,囡囡看着自家主子的花容月貌——她有限的词库里只搜罗得出这么个四字成语来——囡囡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这种又酸又涩甚至还夹带着点儿委屈的感情。
直到泷盏站起身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囡囡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说道:“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做个陪房,也好照料你——我不是想抢你夫婿,”说到这儿囡囡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个姓魏的完全配不上你!”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要说什么,一时之间有点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泷盏没有过多神情,她只是抬手理了理囡囡的鬓角,收回手后,垂下了眼帘:“我以为你中意荣家二郎,所以打算让我母亲收你做义女,你——”
“别听她们嚼舌头!”囡囡有点急,她一把捉住泷盏的臂膀:“我那是听说荣二郎认识修者,我想替你求件法衣什么的,谁知道那家伙只是在说大话……我跟你在一块儿,我不想跟你分开,我爹娘不在了你不能不要我!”
被囡囡猛地抱住,泷盏有些征,她抬眼看见囡囡眼圈发红,却是微微笑起来:“你说了的,我们在一块儿,不分开。”
囡囡红着眼睛瞪她:“我说了——唔!”
唇被封住,囡囡有些呆,唇上传来温软触感,呼吸间有着口脂的香甜,她木愣愣地探出舌尖舔了下,甜甜的,下一刻舌尖被吮住,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囡囡脸色一下红透了,手脚都僵硬起来。
半晌,唇瓣被轻轻咬了下,囡囡身子一抖,她没有松开抱住泷盏的双手,反而更紧地搂住了对方,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囡囡正在后院跟一群丫头们炫耀自己的新名字,努力把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知道的那句诗背出来,忽然就听见前厅传来大声喧哗,直到晚上她才看见自家主子,只是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有许多话要问的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把一身缟素的泷盏拉回屋里,囡囡笨拙地亲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衣襟,却被一把拉进了泷盏怀里,被对方温柔地拥抱住,囡囡不由得哽咽:“你哭啊,你难受你就哭啊,你不哭我替你哭成不成……”
泷盏摸了摸怀里少女的发顶,笑意温和却不达眼底:“我为什么要哭,会为今天哭泣流泪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跪在灵堂上自己母亲灵柩前的泷盏没有一滴泪,听着旁人的凄切哭声,她抬头看向柱子后面一脸担忧的囡囡,反而露出一丝笑来,对方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当泷盏被妖修直接抓走之际,她心中庆幸着囡囡已经走开,不然这个人恐怕会直接扑上来。
从那名强大妖修手里想方设法地逃脱,徒步爬山涉水,终于衣衫褴褛地站在自家府邸前,泷盏微微笑起来。
在好好梳洗装扮一番,想要叫囡囡过来给对方一个惊喜,却被告知说对方已经出府嫁人后,泷盏愣了下,再也笑不出来。
泷盏很快从其他仆从那里得知,囡囡愤怒于庶母到处散播泷盏是妖怪的言论,抄起剪刀捅了那个女人一下,之后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尸骨也被府里的人卖出去做了阴婚。
面无表情的泷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看着庶出的妹妹有孕在身,携着那个本该是自己夫婿的男人,双双回府探亲;看着亲生父亲一脸威严,以她体质不祥为由,将她四肢戴上锁链,囚禁到祠堂里;看着送进祠堂的饭菜越来越劣质,渐渐加进去秽物,最后直接送来石块,泷盏始终眉眼低垂,笑意温顺。
完全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力量之后,泷盏拿着石块磨成的迟钝匕首,将府内上上下下全部一百二十三口人屠戮殆尽,她始终微笑着,任由鲜血溅落自己满脸满身。
细致地梳妆打扮,又收拾好全部金银细软,泷盏一把火将泷府烧了个一干二净。她去成衣店里拿回早早就订做好的两件大红嫁衣,找到跟囡囡做阴婚的那个男人的坟墓,伸手将土壤一下一下挖开。
就像她们许多年前第一次遇见那样,泷盏挖开一层又一层土壤,直到十指指尖破皮流血,滴落的血液侵蚀着土地,泷盏缩回手指,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囡囡,柔声询问:“囡囡你痛不痛?囡囡你怎么这么脏你看你身上都是土。你怎么还不起来,你摔倒了吗?那一定很痛,我扶你起来好不好……”
坐在花掉了全部钱财终于布置好的婚房里,泷盏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床边,久久地凝视着床另一边的囡囡。
囡囡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上蒙着鲜红盖头,两个人之间是一根鲜艳红绸。桌上那一对大红蜡烛的火焰静静燃烧着,直到听见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泷盏这才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
抬手,玉白指尖慢慢掀开鲜红颜色的盖头,随后抚摸上冰凉白骨,泷盏的笑容是极致的温柔,她弯起眉眼,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
“囡囡,我难受,我不哭,你替我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