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开始之地

一个月前，庄贤亮去世了。”顾恋没好气地回道。

    “哈？喔——”刘莹先是一愣，随即很了解地拖长了声音。

    “合同是定好了。但也没有细节到暖气这么小的事情。再说，谁住宾馆酒店还要先和店里签合同必须有暖气热水啊，尤其在银川。这些不都是理所当然该有的么。要是庄贤亮还在世，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那问题在哪里呢？”刘莹不解地问。

    “问题在庄贤亮的继承人。他儿子庄群英本来就不同意开发这片地方，对庄贤亮任命的酒店经理肖常福也有意见。虽然合同签订了，庄群英不会毁约，但是他做事就没庄贤亮那么热情了，只说会尽快解决暖气设备的审批及安装问题，而且空调可以供暖，并不是没有供暖。我看啊，庄群英估计是想逼我们回镇古堡的老基地拍摄。”等着热水烧好的时间里，顾恋也没闲着，边说话边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查看一下。

    “逼？为什么这么说？”刘莹坐沙发上把自己越裹越紧。

    “庄群英说供暖设施的审批不容易，安装也需要时间什么的一听就是有猫腻的。他半个月前就联系鞠少华和于佑嘉了，表面挺客气，说会继续履行他父亲生前签订的合同，但述说了种种履行合同的困难之处，表示目前新基地的住宿多有不便，如果剧组愿意的话，可以变更到旧基地拍摄，当然食宿也能在就近的酒店解决，他可以负责联系。”

    “他是什么意思？要求我们剧组放弃新基地，去旧基地么？那原来的优惠条件他肯给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也不错啊，毕竟住镇古堡的那些设备完善的酒店要比这儿舒服多了吧，而且那儿周边也热闹些。”刘莹眨了眨眼睛。

    “不会。”顾恋摇头，“如果我们换了地方拍摄，场地费用不会全免费，可能打个八折的折扣？食宿费都在镇古堡旗下的酒店，费用也要涨一点，其实总的来说顶多也就多个两三百万把，用于佑嘉的话来说这数字倒不算吓人。但最重要的是，鞠少华和温瀚就中意那块地方了，不想换了。庄群英只能找了一批人来酒店，毕竟合同中提过要保证酒店的人员服务，这些人是庄群英找来的，自然不会对与庄群英有点矛盾的肖常福有多尊敬。为了这些人员，庄群英还硬是让于佑嘉多支付了十几万的补贴费用。”

    “那……那个庄群英这么消极也不对啊？这个新基地和新酒店好歹也是他们的产业吧，虽然给了我们剧组一些优惠，但是新基地就是要宣传，我们是第一个来拍剧的，也是第一个来为其做宣传的，给我们一些优惠理所当然，这庄群英就这么短视，舍不得那一点场地费和食宿费？”刘莹还是很不理解，觉得听顾恋越说倒越糊涂了。

    “我有件事还没说呢。为了这新基地和新酒店，庄贤亮的老朋友肖常福和庄贤亮的公司共同投资设立了一个公司，并且，肖常福是控股股东。拥有这个新公司51%的股份，庄贤亮以公司名义参股了49%。所以新基地和新酒店严格来说不属于庄贤亮的夏银文化传播公司的资产，夏银文化公司只是参股公司。剧组签订的场地借用以及酒店住宿的合同都是和肖常福以及庄贤亮两个人协商签订的。”顾恋又透露了一个关于夏银公司的内部消息。

    “这样啊，我懂了。”刘莹终于了然，“所以是老头子死了，他儿子想把老头子在外面的投资收回来，至少要自己控股。要是我们换了地方拍摄。肖常福这里就很难经营。庄群英表面看是要逼剧组换地方拍摄。其实是想逼肖常福转让或者放弃对新公司的控股吧。其实这种心态也不难理解，不过，我们可就遭殃了。这庄贤亮也真是的。要死也别死那么早嘛，搞得我们夹在中间白白受罪了要。”

    “哎，鞠少华说那时候看庄贤亮还精神得很，虽然知道他有癌症。但谈笑风生的一点也不像身患绝症的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去世。”顾恋很可惜道。“这位老爷子也算是中国当代的一位传奇人物，要是再活久些说不定会他还会弄出更多有意思的东西来。”

    “别想那么多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这个问题到底要怎么解决？”刘莹蹦起来，蹦到顾恋面前。用脚踢了踢对方，依旧不肯放弃自己的厚大衣，情愿以大青虫的造型孜孜不倦地污染顾恋的视线。

    顾恋站起来。一把抱住大青虫不容置疑地向门外推。

    “哎，哎。你干嘛干嘛？”刘莹有些慌张地抓住顾恋的手。

    顾恋总算将刘莹弄到了自己房间门外后，不管自己也被刘莹拖着，自顾自地关上了房间的门，两人都被关在了外面。

    正合顾恋的意。

    “不干嘛。这种问题也不是你一个演员该管的，我建议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钻研剧本，乖。”顾恋放开刘莹，扬长而去。

    刘莹对着那人的背影白眼飞飞，当然无人理会。

    顾恋下楼去酒店大厅，她想赶紧见见一位故人。自从上次一别后，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呢。酒店大厅有点乱，人挺多，一位副导演在现场指挥着剧组工作人员搬运或者移动最后一批到达的拍摄器材，至于服装、武器道具等前些日子就已经运到了。

    顾恋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没见到人。于是径直向酒店一楼后面专设的剧组仓库走去。果不其然，老远就见那人在帮忙仔细清点着物品。

    “管明！”顾恋朝那人的方向有点雀跃地打了个很大声的招呼。

    管明意外地抬起头，发现顾恋的笑容，意外又不意外地点头，高兴地回应，“顾恋！”

    “好久不见。”顾恋看着管明立即叫过一个人交接了手头的工作，然后很快向自己走过来。

    “嗯。其实也没很久。”管明笑呵呵道，扶了扶眼镜。

    从上次因为《梦三》的后期见过面后，顾恋和管明就没见过了，偶尔还联系，无非是普通的问好。《梦三》的拍摄和后期完成后，管明马上就去了《梦三》导演徐敬民的另一个片场做事，那边刚做完，管明经徐敬民的推荐，来这边继续副导演，边工作边积累经验。

    “你这工作密度也太大了点，接连三四部戏了吧？听说徐导最近刚结束了一部剧的拍摄，要休假几个月。你不趁机也休息休息？”顾恋问道。

    “徐老师说年轻人多累点没事。”管明笑呵呵道，“还好，徐导和鞠导以前就做过同事，不但认识关系还不错，徐导说了一下我的情况，鞠导就很爽快地让我过来了。我以前也挺喜欢看鞠导的戏，觉得他的镜头经常很有意境，很有美感，这次很幸运能过来好好学习。”

    “你们徐导还真是栽培你，自己导的戏不算，还帮你注意其他导演的戏，有这么个好师傅太难得了。”顾恋替管明高兴。

    “实际上……”管明说话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是我自己查到《潇潇长河冷》要开拍招人，我才过来的，主动向徐老师说了我要过来的想法……”

    顾恋这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睁大眼睛等着管明说完。

    “我是查到了辰星要演《潇潇长河冷》。就想在剧组说不定应该也能碰到你吧。”管明顿了顿，蓦然又鼓足了勇气，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顾恋一下子有点懵。这段时间来，她从没考虑过这种事，虽然在横店时管明是请她吃过饭好像有点那种意思，但顾恋当时没表示，后来也没多想。

    “我……”顾恋想着该怎么说。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反正我们先做朋友吧。其他的，不着急慢慢来。至少，我是想。跟你做个朋友也挺好的，其他的就看缘分吧，你说行不行？”管明先替顾恋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不该说的也一个字没提。

    其实眼前这家伙人真的挺不错，也蛮靠谱。

    顾恋心里微微一动。可是一想到其他的，她总觉得距离自己太遥远。

    “嗯。我不是讨厌你，就是现在还没时间考虑其他的事。”顾恋点点头。

    “哎呀，剧组服装好像少了一箱，谁去看看车里还有没有？”突然仓库里有个人大概是服装道具组的。大声嚷嚷道。

    “我去看看。”管明回应了他，迈开长腿。

    “我也过去看看。”顾恋跟过去，提出帮忙。她明白。如果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可能性，她应该远离他。

    可是。顾恋觉得，她不讨厌他，甚至有些老朋友一般的好感和亲切。比起于佑嘉或者……，管明是一个让她感到足够安全，足够碰触到的真实的人物，一点也不遥远。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像顾恋这样的人，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伴侣的话，管明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她的。管明恐怕也是这种感觉，才会对顾恋如此坦诚主动吧。这种诚实的态度，也无法不令顾恋产生好感。当初佩月月让她考虑考虑，那就……考虑一下呗。

    酒店门前停着两辆大卡车，车上的大半东西都被搬得差不多了。管明不顾忙忙碌碌的其他人，自己上车寻找着有编号的那箱服装，在剩下的东西里一件件小心翻查着。

    顾恋在卡车旁边地上堆着的那些物品里查找有没有那个编号的箱子，弯腰仔细看着。

    “找到了！”车里传来管明兴奋的声音。

    “真的？”顾恋直起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询问。

    “嗯，被压在美工组箱子的下面了，我马上弄下来。”管明一边说着，一边吃力地拖动着自己找到的箱子。箱子有点大，还有点沉，一米多宽的正方体木箱，一个人基本很难搬动的样子。

    顾恋在卡车后面扶好了滑板，看着管明把箱子费劲地推上滑板滑下来了。

    “小心！”管明从卡车上跳下来，没站稳，顾恋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两人的手碰触到了一起。

    “谢谢。”管明低头蹲下去搬箱子，耳根都有点可疑的红。

    “一个人搬得动？”顾恋去了箱子另一边。

    “不用，我自己就行了。”管明赶紧说，说着鼓起了劲，脸颊微微凸起，想把箱子抬起，可是好像有点困难，刚抬起一寸多就很不稳地放下来了。

    “算了，我帮你把。这么大的箱子，两人抬才比较稳当，而且真的也没多重，就是一个人没法平衡，走吧，别磨叽了。”顾恋拍了拍箱子，箱子微微晃动着，管明生怕它倒下来砸到对方，只好十二万分小心地搬着，两人慢慢往酒店的剧组仓库走。

    “我说嘛，两个人搬就好多了。”顾恋笑着说。

    “是的，其实你不用干这活的，谢谢。”管明看着顾恋的笑容，很是愉悦。

    “要真说起来，你这个副导演，也可以不用干这活的啊。”顾恋揶揄道。

    “我是想熟悉剧组的一切道具器材，不心中有数的话，拍戏的时候万一导演问我要或者现场急用不知道在哪怎么办，副导演这个职位没有明确的分工，不是说你只需要坐在那儿听导演吩咐就够了，很多事要自己主动才能学到东西。你这个经纪人懂的东西也多，也很难说清哪个是绝对不需要的吧。”管明慢条斯理地说。

    “行行，这个你说的有道理，我承认。”顾恋连连点头，没了争强好胜的分辩念头。

    这边顾恋和管明两人聊得兴起，根本没注意到酒店外头硬被导演拉着去周围溜达的两个男主角投过来的视线。

    “今天咱就不走太远了，反正过两天拍戏的时候，这里到底什么样子，你们就能看得清楚了。有兴趣的话，明天早上发布会后，下午你们还有点闲暇，可以找温编剧带领你们仔细转一转。”鞠少华兴致勃勃地对眼前的两位大帅哥说道。

    辰星听得还算认真，除了刚才顾恋和管明出来时分了一下神。

    天皎是明显的心不在焉了，一直到顾恋和管明的身影消失后，还是盯着大门口发呆，然后硬是被鞠少华猛拍了下后背拍回了神，眨了几下眼后又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好啦，好啦，似乎我们的男一号有点不耐烦了哈哈哈，那就去休息吧。我就不罗嗦了，人老了，说话不是很中年轻人的意啦。只要你们演戏多走走心，我是没什么其他要求啦。”鞠少华看着天皎，显得特别慈祥，辰星觉得鞠导这话不对。

    天皎好像没听出来什么一样，微微对鞠少华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谢谢鞠导教诲，那没事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管鞠少华和辰星怎么说，自顾自地甩下了他们。

    “年轻人啊，就是没什么耐性。”鞠少华看着天皎的背影，终于流露出了少许不满。“时代变了，年轻人只要一红，也不管什么传统资历，就什么机会都来了，可惜也不像过去的年轻人那么懂得珍惜了。”

    “时代是不一样了，天皎也不是不懂得珍惜，只是有时候可能不是很会表达。”辰星为天皎委婉地解释。

    鞠少华拍拍他的肩膀，“天皎是最大投资方指定的男一号，你是我选出来的角色，不要让我失望。”说罢，就背着手也慢悠悠走回去了。

    辰星看了看鞠少华的背影，又回头望望一片黄色鲜少绿意的荒地和干净而有着透明隔阂的天空，真切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气息。

    曾经无数次看剧本时揣摩着当时的天，当时的地，当时的空气，荒草的样子，沙土的粗粒味道，天空偶尔飞过的孤傲的猎鹰，甚至北风打在脸上生疼的感觉，……

    和想象中有一样，有不一样，有熟悉，有陌生。跨越了梦境，辰星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只是因为曾经做过梦的关系么？

    就是这里了。虚幻突破了现实，冥冥中指定了故事的落脚之地。

    《潇潇长河冷》就应该在这里拍，似乎再没有别的更合适的地点了。

    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

    也是一切故事结束的地方。

    一个故事中的人物，一个辰星即将令他活过来的人物，他的人生开始的地方，人生结束的地方，正是这里。

    这残酷又现实的大漠黄沙，会明明白白地见证虚构的剧本中那抹孤绝惊艳的灵魂的缘起和缘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