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没有关,外面凉风灌进房间。
章煜在烛火明灭中站起了身,屋子里不够亮堂,照不清他此刻神情。他似步伐闲闲,走到宋淑好面前,略一停步,允她起身。
阿好跪伏在地上,两只宽大的花边袖口相互交叠,如瀑青丝散落在背上与肩上,身上的香味儿若有似无,却很好闻也不腻人。
闻言,动作麻利地重新站起来。阿好始终没有抬头,但恭敬往旁边让了让,无声之中将两人距离拉远了些。
章煜看破了她的心思,无端端被看作禽兽,难免哂笑。他一手背了在身后,错开视线仍是直挺挺地站着,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了起来。
“给朕看一看。”
“奴婢愚笨,不知陛下指的是什么。”
“你膝盖的伤。”章煜好心提醒。
宋淑好抬眼看章煜,对上他的眸子竟觉得心虚,再垂眼已知自己的想法暴露了。这些日子,皇帝陛下态度转变,以致于她自己也变得处处拘谨不自在。
今儿个都到她住处了,便不怪她想得多,约莫是那样的意思。忤逆这一位万万人之上又专横霸道的年轻帝王,是什么样的后果……阿好犹疑一瞬,终究还是下定决心。
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冲章煜一福身,宋淑好垂首说道,“伤口可怖,不敢碍了陛下的眼,还请陛下恕罪。”
章煜似笑非笑,没有说话。却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竟伸手抓住宋淑好的胳膊。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一样能够感觉到掌下肌肤微凉滑腻。
他手臂用力,似欲迫阿好起身,对方却飞速抽回自己的手臂,不承他的情。于是转眼又见她跪在地上,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
上次一道回宫也是这样。膝盖不还有伤么?一跪再跪,当真不怕疼。他到底是什么洪水猛兽,令她这么畏惧。
“陛下。”即便知道会激怒章煜,阿好仍是开口道,“在奴婢的心里,陛下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只可敬仰不可亵渎的。”
话说得再冠冕堂皇,其间表明的无非是并不希望自己碰她。章煜倒觉得冤枉,纵然她救过自己而自己也确实感激,可没有想要将她收进后宫。她要是愿意倒是罢了,她不愿意,自己还能强迫了她?
“所以呢?”
“陛下恩宠,奴婢并不敢受。”
即便觉察到了章煜言语中的怒意,也知道他是明知故问,阿好没有退缩。她甚至抬头去看章煜,眼神坚定,似乎想要表明不是自己随便说说,也绝非欲拒还迎玩什么把戏。
过去与宋淑好之间有过些什么样的接触,章煜已经不大记得了,但他却记得当初她被指婚赵检的时候,未曾抗拒过。他的好,要不得,赵检的就要得?哦……做了赵检的夫人,还巴巴跑去救他,菩萨病?
“不知好歹。”章煜冷冷说道,再看阿好,又觉得厌烦。
本是看在她护自己的份上对她忍着脾气、放下身段,她不领情便不领情了,难道还得他来求着不成?单她这性子,要是时时对着,不知得多憋气。
瞥她一眼,捕捉到跪着的她眼中倔强之意闪过,章煜沉声要宋淑好起身,语气依旧冰冷,有少许威逼意味。
宋淑好不顺他的意,却一磕头,竟是说,“奴婢恭送陛下。”
一时间章煜气绝,他弯腰手便捉住了宋淑好的肩膀,继而捏住了她的下巴。章煜没有控制手中的力道,阿好吃痛,被迫抬起头,对上的是他愠怒的脸。
“你这是在蹬鼻子上谁的脸,嗯?”
视线来回扫过阿好面庞,章煜唇角反倒勾笑,当下松手,却是直接甩开,厌弃之意并不掩饰。
“后宫这么多人,数你最喜在朕面前跪来跪去。既然如此,那你便好生跪着,让朕看看你骨头到底是有多硬。”
章煜立时拂袖,再不看宋淑好一眼,走向房门。
薛良月听到阿好的屋子里似乎有动静,又似听到了陛下的声音,心中惊疑不定,又坐立不安,终是过来了瞧瞧情况。
正欲敲门,房门已从里面被打开。见走出的人是章煜,她连忙行礼,却对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感到疑惑。
章煜却没有看她一眼,径自离去。待他走远了,奇怪不已的薛良月方进了屋内,只见着跪在地上的宋淑好。
“怎么了?”薛良月又惊又吓,下意识深吸一气,切声询问。
阿好看向她,忽然间笑了笑。这笑容令薛良月觉得晃眼,但听到她平静地说,“惹怒陛下,正罚跪呢。”
薛良月莫名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思及自己先前的种种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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