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你和你的伴侣,你们很般配。”
楚今夜接过了花朵,道了声谢,递给她了一张钞票,买了份报纸。他握住顾阳的手,带着他朝外面走去。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他们在巴黎街头漫无目的地漫步,走了很久很久,谈一些无所谓的事情,在那栋公寓里找了房间住下。
顾阳在睡前,凝视着房间低低的天花板,开着灯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陷入黑暗,那种沉重的,绝对压抑的气氛就涌了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说不清是房间的狭隘,还是其他的原因导致了这一点。
那个时候,房间里是没有装上暖气的,所以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的冷,和黑暗吗?
时佩璞在这样的环境入睡时,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少年沉默地闭上了眼睛,抱紧了他的爱人。
一夜无梦。
之后的几天,他们又去听了听舞台剧,去收集了一些当时的报道。然后在回国之后,顾阳就去参加了专业的京剧剧团培训学习,虽然说,这在表演时可以让配音演员代劳,可许安的苛刻,少年本身的高要求,都不允许他这样做。
时佩璞是个非常专业的京剧演员,堪称一代名伶。他的京剧底子,是很扎实的,起码,顾阳要学会那最经典的《梁祝》。
梁祝的故事,在这个国家也是耳熟能详,祝英台女扮男装,进书院认识梁山伯,在被家人反对恋情后,梁山伯抑郁去世,祝英台在被迫出嫁当天来到他墓前,跳入墓中殉情而亡,两人化为蝴蝶,缠绵于绿叶鲜花间。
顾阳足足两个月,就站在京剧的舞台上,一遍遍走路,摆手,甩袖。他先用男声唱:“我听她言只觉得沉雷震顶,眼昏花天旋转断魄失魂。顷刻间满怀深情成泡影,你错将玉佩赠撩我痴情。”
又用女声唱:“情脉脉,意茫茫,雨打浮萍人断肠,人断肠。”
一男一女,一高一低,他的声音在不断的练习中已经转换的极为巧妙,那些行家的京剧演员都纷纷点头。到后来,顾阳已经可以上台演出,扮演祝英台一角色,唱得婉转哀伤,泪如雨下。当时台下掌声如雷,许安也坐在下面。
表演结束后,他走进后台,问少年:“你觉得你准备好了吗?”
这一次,顾阳却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那之后的几个月,他学习f国那边的唱腔,与在百老汇学来的舞台艺术融合,唱起那如泣如诉的《蝴蝶夫人》,很快也就像模像样。可以说,到了那个时候,他才具备了饰演时佩璞的硬件条件之一。
在这漫长的练习里,他的心越来越静,越来越平静。他能通过华丽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戏服一角,去触摸到那位传奇间谍的一部分内心,他为何独独钟爱《梁祝》,为何能吸引深深迷恋《蝴蝶夫人》的布尔西科。他到底是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
他大概知道了一些东西,那些事似乎离他很远,却也很近。
有一天,他唱完了《梁祝》,博得满堂喝彩,全场泪如雨下,那天的感觉是他发挥的最好的一次,他又唱完了《蝴蝶夫人》,整个唱段已经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瑕疵。
那一天,注定是要发生一些事情的。
他的感觉太好了,从所未有的好,他走回了家,换下了衣服,卸掉了妆。夜色从窗户里透进来。顾阳褪下衣袍,对着镜子,凝望自己白玉一样的身体,他的五官已经长开了,甚至有了几分男人的硬朗,他不再是个少年,他成熟了。
他有资格,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顾阳拿起了一根烟,他是从来不吸烟的,可是时佩璞吸,他点燃了那根香烟,轻轻抽了一口,把它放在了洗手台上。
一种玄妙的,难以述说的感觉包裹了他,他知道,是他。
你来了。
你终于来了。
蝴蝶君时佩璞,拜访了他的身体。
在经历无数个夜晚与白天漫长的等待与艰苦的摸索之后,顾阳终于见到了他,在镜子里,他看到了他的样子。
那样美,那样雌雄莫辨。
少年时的性别模糊感,在身体发育完全之后,会被一些其他的方式保留下来,比如眼神,比如神态。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到底在哪里,男人就是硬朗,是健壮,是强悍的吗。女人就是柔软,是脆弱,是不堪一击的吗。不,他们有共同点,只要把握住了那个点,你就能在男女之间游刃有余地转换。
时佩璞选中的点,是爱情。
女人的爱,是奉献的爱,是无私的爱,是为了伴侣可以心甘情愿死去的爱。她的愚蠢和不理智让这份感情升华,让她美得近乎神圣。而男人的爱,是激情的爱,是有条件的爱,要臣服于他们的理智之下,克制而隐忍。
只要你掌握了这份爱情,你就能在男女之间不断的转换,你可以微笑,可以哭泣,可以肆无忌惮地展开身体,哪怕你有着明显的雄性化身材,你也能让他们相信你是个女人。
现在,顾阳裸露着身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眼神,一会儿柔媚又天真,一会儿冷酷又理智。他的长发,已经在刻意留起的时候达到了腰际,现在,就算他化浓了眉毛,看上去也像个女人。
那种女性化的特质,是一种神态,一种气质。你要让男人相信,你是可以为了爱情,为了他们去死的那种女人,这样,你才能掌控他们,用你内心的冷酷与理智在爱情的游戏里独善其身。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谁又比谁更无情呢?
他伸出双手,抚摸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纤细,却有肌肉,肩膀日益长宽,腹肌也明显了起来。
他正在逐渐长成一个男人。
却要出演一个伪装的女人。
“呼……”顾阳轻轻地,对着镜子说:“你真美。”
他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他身上的另一个人,那位名伶漠然地注视着他,不答话,不反应。可他已经懂了,他知道了他的秘密。
“你还爱着他。”他说:“你还爱着他吧,在那个时候。”
布尔西科曾经问过时佩璞,是不是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他被骗了个彻彻底底,时佩璞当时没有回应,因为他也要问问自己。
我在想什么呢?
我是一个合格的间谍吗?
间谍的职业要求,就是不该对目标产生太多感情,要时刻把握着自己的分寸和理智,这十八年来,他做的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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