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余飞没好气地说:“我!”
“表姐?你怎么会是妓~女呢?”
余飞越听这两个字越是刺耳,那火气就没忍住,斥道:“你看看你混的圈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吧!一个两个嘴上心里都脏得跟厕所似的!”
小芾蝶一听这话,登时愣了。
外面正值正午,炽烈的阳光洒得地面一片刺目的炫白,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一切都显得干燥而令人心神不宁。
在这片嘈杂的寂静中,小芾蝶忽然说道:“表姐,其实你和我妈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余飞一怔。她道:“怎么说?”
“其实你也看不起我们玩cos的,是不是?”
余飞有些烦躁,甩了甩头发上粘着的蛛网和灰尘,道:“我没什么看不起,我只是觉得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没素质。”
小芾蝶说:“表姐,你是不是觉得京剧是国粹,你们唱京剧的、听京剧的,都比我们这些玩cos的,看cos的人有素质?有品味?”
余飞感觉小芾蝶这话有点尖刻,让她听着浑身不舒服。她冷笑了下,说:“确实比你们这个圈,有素质有品味多了。你看看那个离恨天,还是个大工作室的老板,怎么就那么让人讨厌?”
小芾蝶固执地说:“现实中有很多人坏,是让别人觉得他们是好人,但是骨子里坏透了。这种人最可怕,是衣冠禽兽。我们圈里也有人不好,但大家其实都很单纯,只是想相互争个高下,就算坏,也是坏在表面上,心眼坏的不多。表姐你说,哪种人更坏?”
余飞想,这真是小孩子的幼稚逻辑,能作为为离恨天开脱的理由?她道:“小芾蝶,你是活在现实里的人,不是活在cos里。你知道京剧为什么要化那么浓的妆、做那么夸张的动作吗?就是为了让人知道它是假的,不要陷进去。”
“所以京剧没人看了!——我为什么不能活在cos里!我靠它也能养活我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小芾蝶气鼓鼓的,扯了扯背包说:“表姐我不想和你玩了。你回家吧,我回学校了。”
望着小芾蝶消失在展览馆门外的小小身影,余飞疲惫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果然没有以前好带了,缮灯艇那几个小师弟小师妹刚进来的时候,多听话啊。
有这样一个想法,她也觉得自己很好笑。师父生前说,她从小就是个小大人样,活得很老气。可能是唱老生的缘故吧,要带着长胡子大髯口,要去模拟那些老人家的一举一动,她现在没有走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吧。
多亏了她对倪麟的那一点春心。
或者说,她成,也那一点春心,毁,也那一点春心。
如今,才是一心荒凉、满目枯草呢。
她又叹一口气,沿着建筑物投下的窄窄阴影往外走。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对面堵上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二话不说,绕路就走。
关山千重锲而不舍地站到她面前。
余飞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有——”她抬眸,见他实在太漂亮,让她生生把那个很不雅的字吞了下去。
关山千重郑重地伸出一只手:“我叫白翡丽。翡翠的翡,风和日丽的丽。”
余飞道:“你家卖表的吗?”
白翡丽竟然很是耐心地解释:“我家不卖表。我和姥姥姥爷一起生活,他们是退休教师。”
余飞:“我没查你户口。”
白翡丽:“我觉得你需要了解我多一点。”
余飞:“我不需要,也并不想。”
白翡丽:“你可以试一试。”
他很执着地伸着手,手指干净修长,轮廓柔和。
余飞开始有些认真地打量他。他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和那一晚上的活色生香宛如两个极端。
余飞偏着头问:“有什么好处?”
白翡丽道:“你会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余飞“噗”地笑出声来:“你是哪种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翡丽凛了一下眉,道:“我想请你来演我们的舞台剧。”
余飞望着他,心中大略捋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八成她是被小芾蝶卖给了关九,关九又打发他来游说她。
余飞很阳光地笑:“不会演,演不了。”
白翡丽道:“听说你会唱京剧。”
余飞果断地否认:“一丁点都不会。”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白翡丽那只抬起的手上——那只手,惟妙惟肖地做出了一个“蝶恣”的手势,甚至比她做得还要含蓄柔美——正是那晚她在“筏”中,对关九做出的手势。
白翡丽望着她,笃定地说:“你会。”
余飞心中闪过的念头是:他当时在观察她。那时候她还没有跟着关九坐过去,只是在酒吧的吧台位置。他那时候就在观察她。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飞讪笑:“就算会,也不适合。”
白翡丽道:“我这两天看了很多人,如果你会的话,就是最适合的。”
余飞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失去温度:“对于你这种人来说,别人要是有用,你就使劲儿巴结,要是对你没用,就看都不多看一眼,是吧?”
白翡丽静了一下,说:“也不是这样。我是真心实意希望能和你合作。”
余飞转身走掉:“那我也真心实意地拒绝你。”
白翡丽追上:“就借用你两天时间,而且还是周末,不会影响你的工作。报酬方面,我也会按照行业标准,给你三倍的价格。”
余飞停下来道:“你只会用钱来留人吗?”
白翡丽怔了一下,道:“你希望我对你用感情?”
余飞泄气地笑了出来,看向一边,捋了捋头发。她记得在“筏”的那个晚上,关九对那个对白翡丽感兴趣的女孩说:“别理他,他脑子有点问题。”
现在,余飞觉得,这个白翡丽的脑子,确实有点问题。
“行了,不说了。白翡丽,你也不用白费力了,我不会演的。”余飞刚想走,又想起点什么来,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促狭地低声说:
“咱们最好……都去做个hiv抗体检测。”
“不用了,我没有。”
他回答得很果断,余飞稍有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恶意的笑,道:“万一我有呢?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她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春光灿烂。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时,却见他昂着头,清晰地说:
“你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