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感受这亲近的一刻吧,只怕以后机会不多了。
一切都结束了,说明新的生活也要开始了。等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他许就不再是自己一人的了。
皇帝,从来都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他有三宫六院要去传承子嗣;作为一个好皇帝,他更有全天下的人要去照顾。他是大魏的天,不再只是自己的依靠。
回到家,宁王府都已安置好,二人直接入了寝堂关起门来,他们有太多话想说了,可真静下心时,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从那一句说起才好。
余竞瑶打量着丈夫,目光在他脸上轻抚,最后落在了乌发中的一根银丝。
她微惊,伸手便去挑,沈彦钦不解,却也未动。看着她拔下了一根白发,又去挑,挑了又拔,拔了又挑,连着找出了四根……
“别找了,越拔长得越多。”沈彦钦握住妻子的手,笑着道。
余竞瑶不管,泪眼模糊了,拨开他的手依旧去挑。她就是见不得一根,她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他才二十五岁啊……
挑着挑着,余竞瑶心头愈酸愈疼,就算拔干净了也改变不了他熬心劳神的命运。慧极必伤,这才刚刚开始,那以后呢?太聪明了不是好事,更何况他这认真的性子,他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余竞瑶终于忍不住了,抱着他哭了起来。
心意相通的妻子,沈彦钦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哭过之后,心情释然。不管未来如何,她都一定要守着他。
二人整理好心情,出来用晚膳,沈彦钦回来之前就遣人先行通告食膳房做了一桌子余竞瑶爱吃的东西,滋补更甚。余竞瑶只以为他是为了庆祝心愿已了,家人重逢。直到他提,明个请郑大夫来,余竞瑶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请郑大夫来做什么?你受伤了?”余竞瑶抱着宝儿问。
沈彦钦笑着摇头,“不是我,是你。”
这下她更糊涂了,“我又没受伤。”说罢,见沈彦钦的目光不离宝儿,她恍然明白了,哭笑不得地看着丈夫问,“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有孕了吧?”怪不得自己今儿说“饿了”,他笑意不明,一把将自己抱了起来。“我没有,我是真的饿了。”说着,她有点难为情了,低着头捏了捏宝儿的脸。
沈彦钦有点愣,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数来这是第二次乌龙了吧。他无奈笑了,看着她母子二人,温柔道,“总还会有的。”
这些日子,沈彦钦一直在宫里忙,余竞瑶帮不上,只得顾着家里。战后,宁王府被叛军掠得甚是狼狈。屋子大致是归整好了,可挂伤的墙体门柱还是得修,破坏的家具还是得换,尤其是后院暖房里的花,都败了,杂草丛生。这王府,且得段日子恢复呢。
各自忙了些时日,沈彦钦渐渐清闲下来,余竞瑶却是事情越来越多,忙了王府修整,还要再补小婢家仆,趁乱逃离京城的人太多了,一时还真找不回来。
还有王府的私产,铺子田地作坊等等,总得拢一拢。
沈彦钦看着每日忙得脚不落地的妻子,把她按了住,让她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劝道:“别忙活了,这王府又待不久。”
余竞瑶心登时一提,随即落了下来,摔得闷疼。他若登基,哪里还会住宁王府,忙也是白忙。可她舍不得呀,这是自己的家,是她到这个世界来,唯一给了她依靠和安全感的地方,也满满地都是她和沈彦钦的回忆。人在这,心就踏实。
“留着吧,许老了还能回来住。”这话纯粹是安慰自己,除非自己回来,沈彦钦这辈子都要老死宫里了。
沈彦钦赞同地点了点头,“倒也是,总不能在西北待一辈子。”
“西北?”余竞瑶攥紧了手里的账本,举头看着他,双眉深蹙,惊讶疑惑。“去西北做什么?你要去西北追讨陈启眉?”
“不用了,秦谷复任节度使,已经出兵把陈启眉余势一举歼灭了。陈启眉也自尽身亡了。”沈彦钦淡淡叙述道。
“那还要去做什么?”
沈彦钦看着茫然妻子,把她手里的账本夺了下来,扔在石桌上,拉她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抱着她却箍紧了她的手。“带你去西北看看,看看草原,看看胡天归雁,看看孤烟大漠,长河落日。”
余竞瑶好像明白什么了,一时不知是喜是惊,想要挣脱他,却被他箍得太紧挣不开。最后嗔怒地盯着他,水莹莹的大眼睛,眨都不眨,直直把怨气送到他眼底。
他可不会做了皇帝还到处乱走,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你不做皇帝了?”
沈彦钦笑了,“我若做了皇帝,你还不得愁死。”
她想去推他,可手就是抽不出来。看她急的气息都重了,沈彦钦却乐的眼都弯了。就知道她会急,所以才把她手扣住的,让她动不得。
挣了半天挣不开,余竞瑶长出了口气,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为何不做了?什么时候决定的?”
“早就决定了。”从她走进他生活的时候,他就决定了,所以为何不做,无需再问了。
她看着他想了想,目光渐渐柔了下来,“为何早不说呢,害我忧心。”
“不想让你失望,走到这一步才敢告诉你。”任哪个女子不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偏偏他的娇妻就不想。她是太了解自己了,他又何曾想贪恋过这个位子呢?她的这份情义可比皇位更重要。
“承认忧心,发愁了吧。”沈彦钦笑着挑了挑眉,撇着嘴谑语道,“哪有你这样为妻的,竟不希望自己夫君功成名就,是怕我当了皇帝,冷落了你?真小气!”
还以为她会急,可怀里的妻子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就小气,心眼顶小顶小的,你若不喜欢,换一个呗。”
这是挑衅啊。沈彦钦在她腰上狠捏了一把,余竞瑶惊呼,朝他怀里缩了缩,被松开的手臂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伏在他肩头。沈彦钦满足地笑了,脸颊蹭了蹭她的额,柔声道,“我才不换,舍了江山才得来的人,拿命都不换。”
余竞瑶心头一暖,酥酥麻麻的,比浸了蜜还甜。
二人情义正浓,旁若无人地坐了许久,突然被一声“皇兄!”打断了,承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余竞瑶赶忙从沈彦钦怀里下来,看着承越略窘,承越急得全然都没注意到,苦着脸盯着兄长,开口便道,“皇兄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会儿余竞瑶突然懂了,沈彦钦走了,适合做皇帝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承越。余竞瑶终于明白为何沈彦钦一向对他要求那么严格了,原来真是早有准备,他还是真是没想过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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