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实实在在的利益更重要。我最落魄的时候,你给了我支持;我人生暗无寸光,你偏就给我带来了暖意,这份情义,无价啊。我曾想过,若是仇都报了,还有什么能撑着我活下去,好像没什么再让我贪恋的了。”
余竞瑶紧张地捂住了他的嘴,“人活着就有盼头,你怎就知道没念想了呢。”
“有啊,”他握住了她的手,笑了,“如今我就祈求着长命百岁,天天守着你和宝儿。”
余竞瑶馨甜一笑,抱着他,埋进了他的怀里,“嗯,那就不要来世,就把这一生过好了。”
……
大理寺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那封图谋废立的书信确实不是皇后所书,而是贵妃拟了皇后的字迹所作。那日发现她和翌王又传了信,贵妃带着皇帝去永和殿的时候,趁乱把她早就准备好的信藏在其中,诬陷了皇后。皇后自然不会认,但她偷偷与翌王书信往来是事实,百口莫辩。
这个结果,皇帝猜到了,但是不敢承认,这几日他过得也极是忐忑,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宠妃。可证据确凿,一股怒火攻心,她是他的宠妃,那另一面呢,再不喜欢那是他的结发妻子,再不看重翌王是他的亲生儿子。
人就只这样,在手的往往不珍惜,失去了又不肯撒手,握着曾经的惦念,再次陷入忽略眼前的轮回里,总是在后悔。
为了私欲,贵妃让他亲手下旨赐死了发妻,让流放边疆的儿子死于非难。这不仅仅是恨,更是仇。盛怒之下,皇帝连面都没见,直接将她打入冷宫,皇后所经受过的罪,让她也尝一遍,包括死。
贵妃奋力挣扎,想要再见陛下一面,她相信,只要再见一面,他舍不得让自己死的。只要不死,等他想开的那一日,她还会重见天日的。
宁王得知消息,带着晋国公的嘱托,入宫觐见。皇帝最后下了决心,拟了旨意,让内臣去冷宫宣旨,这一次随行的依旧是沈彦钦。
这是他自小离开华穆宫后,第二次来了,每一次都是带着皇帝旨意,面对曾经害了自己母亲的女人。
独自一人入了正殿,贵妃见到沈彦钦可没有皇后那么淡定,她疯狂地冲了上来,扯着他的衣襟怒道,“都是你,都是你做的,是你要置我于死地!”
“置你于死地的是你自己!”沈彦钦推开了她,贵妃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还有人比你心更歹毒的吗?你以为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为了扳倒太子,你居然利用宁王妃的清白,还有宁王妃滑胎,你和钱嬷嬷的勾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连亲人都利用,你不该死吗!”
“是你杀了钱嬷嬷。”贵妃突然平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人了。“你心就不狠吗?你就没利用过亲人吗?太子不是你的亲人吗?睿王不是你的亲人吗?皇帝不是你的亲人吗?”
“是,但他们不无辜。”沈彦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到了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是代陛下来宣旨的……”
“我要见陛下!”贵妃漠然道。
“死到临头了,还想见皇帝?你害死了他的结发妻子和长子,他恨不得你立即下十八层地狱,他会见你?别妄想了。”沈彦钦怒喝,回身欲唤门外的内臣入殿,就在此刻,贵妃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很得意吧,又赢了一局。”
沈彦钦没有回头,漠然道:“你若不惹我,我也不会惹你。”
“真后悔啊!”贵妃缓缓起身,语调诡异地冷哼一声,“真后悔当初没多派几个人去西北一刀解决了你!”
沈彦钦气息登时屏了住,慢慢地,一口气长舒,他转过身来。“刺杀我的人果然是你。究竟是为何,这么多年,我可曾对你有一点的威胁?”
“你的存在就是个威胁!”贵妃怒吼了一声,“反正皇帝不想让我活,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不想知道你母亲是如何死的吗?是我,是我杀了她。是我挑拨皇后,让她以为陛下不想萧氏活命,才送去了毒酒。没想到吧?伤心吗?”贵妃阴笑着,“我每每看到你,都会想到萧氏那张脸,我不能让你得势,更不能让你知道这些!”
沈彦钦双拳紧握,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火强力安奈下,嘶哑着声音问,“为何,为何要害她!”
“为何?因为我恨她,不只是我,这后宫里的人没有不恨她的。什么戴罪宫女,皇帝是自自欺欺人罢。人虽被他关在冷宫,却时时刻刻把她揣在心里,没人能取代!他在华穆宫外徘徊,那女人就在华穆宫内算计着如何杀了他。哼,多悲哀啊。可他明知道她那么恨他,他还是去看了她,就算差点被她戳中了心口他还是不怨她,而且她竟然又怀了孩子!这孩子不能存在!绝对不能存在,他若是知道了,他会接她出冷宫的,一定会接她出冷宫的!”贵妃发了疯似的,瞪大了眼睛抓住了沈彦钦的胳膊,沈彦钦嫌恶地扬手,她又跌落回去。
这一落,让她回到了现实,她再没了往日高傲的气势,任金钗坠地,发髻松散,嚎啕大哭起来。“人人都道皇帝宠我,可你知道他为什么宠我?你看看,你看看我,不过是因为我长得想你母亲而已!”
沈彦钦冷哼了一声,半蹲在了她的面前,眼中的寒光似两把锐剑刺向她,让她不能呼吸。“拜你所赐,我记不得我母亲的容貌了,但我知道,你没有一丝像她的地方!”说罢,他直身,拂袖而去。
然刚刚走到门口,缓缓回首,声音冰冷道:“你多虑了,皇帝没想赐死你,他只是废了你贵妃之位而已!”
沈彦钦回到王府,身心俱疲,他没有回寝堂而是直接去了书房。他今日本想用“死”来诈一诈贵妃,没想到她吐出的真相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母亲的死,她和父亲的关系……真相居然是这样的,他不知道应该不应该相信。
而余氏,原来不仅仅是领命灭了越国那么简单……
知道宁王回来了,以为他有公事在忙,余竞瑶便和宝儿在寝堂等他,怎知一直到入夜,他也没回。遣小婢去问候,他也道自己还忙着。余竞瑶心里揣着疑惑,也不敢打扰他,便独自哄着宝儿睡下了。
夜里翻来覆去,睡意清浅,二更天了,下人道书房的灯还亮着。她想去看看,又扔不下宝儿,只得迷迷糊糊又躺了下来,等她再次醒来时,听到了头顶熟悉的气息声,抬头望去,沈彦钦正面容清冷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和宝儿。
“怎忙到这个时候。”余竞瑶赶紧起身,要伺候他更衣。
沈彦钦没拒绝,默然地站起身来,好似没了灵魂,任她摆布,褪下了外裳换上了寝衣。见他一言不发,俊朗的脸上好似蒙了一层淡淡的寒霜,她不由得眼皮跳了跳。
“殿下,今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双手抚在他的腰侧,双眸莹润,蕴着一汪柔情地看着他。二人对视许久,沈彦钦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恍若又活了一般,握住了自己腰间那双柔软的玉手,贴在脸颊蹭着,放在唇边吻着,最后双眸一闭,昏暗之中,余竞瑶似看到了一滴晶莹划过他的脸庞,最后落在了她手上,她指尖一凉,一直冰到了心里。
“殿下……你,你哭了吗?”她捧着他的脸,仔细辨认着。她的手太小了,没办法把这冰凉的脸颊全部捂暖,只能抹了抹他的眼角。潮润的感觉,他真的哭了。“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余竞瑶心疼极了,酸楚溢了上来,眼睛滚烫。
“贵妃怕是保不住了。”沈彦钦终于开口了。
是因为这个?没有必要啊。“保不住便保不住了,我也不过是替父亲说那么一嘴罢了,她犯下的错我清楚,你不必为此为难啊,这是何苦来的。”余竞瑶哄着他,像哄孩子似的。
他想把这一切告诉她,告诉她余氏不仅灭了越国,还是害死了他的母亲的凶手,也是一直派人杀他的幕后之人。不过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说了,看着眼前焦灼的妻子,再望了望床榻上的儿子。他突然意识到,即便余氏害了自己又如何,她和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自己的妻子,永远都是。
沈彦钦淡淡一笑,拉着她上了床,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哄着她道,“睡吧,睡觉吧。”
……
第二日一早沈彦钦就去了府衙,他看起来和往日无异,昨晚的事好似没发生一般。可余竞瑶还是走了心,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一个男人能哭,尤其是内心这么强大的一个人,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用过早膳,余竞瑶得到了贵妃自缢的消息,说是自缢,合着想想昨晚上沈彦钦的话,知道她一定是被皇帝处死的,只是寻了个借口罢了。
虽然是姑侄,她们之间的情分早就没了,在情感上,她的死对余竞瑶而言和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但她心情还是不太好,因为父亲,不知道经历这么一劫,他会不会受到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