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讲起,含珠好像有了身孕。”
她求证般地瞧了展少瑛一眼,却见他不发一言,只是嘴唇在微微颤抖。
嘉善遂没心没肺地笑说:“驸马还是早做打算罢。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到底是从我身边出去的。”
“我看,不如赏她一个体面。也请驸马抬她做个姨娘。”嘉善轻轻偏过头去,她的口吻近乎温和。
展少瑛听到这儿,不由心中一恸,他喃喃说:“含珠……”
他握剑的手,不自觉又加了几分力道。他忽然猛地抓紧了剑柄,抬起剑身,那冰冷的剑锋直指向嘉善。
如此杀气凛然,嘉善却没看他一眼。她正埋着头,专心致志地玩弄着自己指甲上的朱色蔻丹,似乎是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展少瑛眸光低沉,清俊的脸上隐约流露出了一丝不可见的期盼。
他紧盯着嘉善,轻轻开口道:“殿下的贴身婢女爬上了我的床,殿下只希望我,赏她一个体面吗?”
“那你想我怎样呢?”嘉善莞尔一笑,她的杏眼含情,五官英气又精致,她轻声细语地道,“你教给我,我说给你听。”
展少瑛的眼角莫名地感到干涩,片刻后,他方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含珠告诉我,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嘉善的长睫微眨,她动作一顿,连指节都不易察觉地缩紧。
“可是你选择了,不要他。”
“是吗?”
展少瑛侧过身,他在笑,笑得斯文又可怜。
他眨也不眨地盯着嘉善看。他的目光,从她的满头青丝,略到了她娇嫩欲滴的嘴唇上。
嘉善今日擦得唇脂正好是艳丽的殷红色,一如他们成亲那天的龙凤花烛。
他那无缘相见的孩子,死的时候,大概也化作了这样的一摊血吧?
展少瑛的嘴角,终于咧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来,他摇着头说:“你真残忍啊,我的长公主殿下。”
“你为什么,连我的孩子都不喜欢呢?”
“你难道没有心吗?”
展少瑛觉得,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一团厚厚的沙子堵住,堵得他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他的泪珠不知何时开始滚滚而落:“我们成亲九年,你却连我的子嗣都容不下……”
他的嘴角倏地咧得更开、更厉害。
他死死盯着嘉善:“你没有爱过我。”
他在说给嘉善听,又好像是在劝告自己,展少瑛低低地重复道:“从来没有。”
“嫁给我的每一天,公主是不是都痛不欲生……”
他微微闭上眼,那些温暖而旖旎的画面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最终的记忆,定格在了一句不知谁说的话上头——
“我这位皇姐生来骄傲,一般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是不是从来没有主动亲过你?”
“你可以纳几个通房试试,她如果毫无反应,对你的感情,自然可见一斑了。”
是啊,可、见、一、斑!
展少瑛深缓了一口气,他似乎下了莫大的勇气,紧紧阖上眼,将剑锋狠戾地往前一推。
嘉善的血很快染红了剑,她却一声未吭。
在生命最终的时候,她牢牢耷拉下了眼皮,甚至吝啬地连一道目光都不肯再分给展少瑛。
她只是觉得,这剑真厉害啊,也刺得她真疼。
半明半暗的天空中,一道惊雷炸响。
烁玉流金的夏日刚过,午后,日头微暖,院子里的热浪仍然火辣得熏人。
嘉善觉得自己的眼皮好像有了千斤重,倒是胸口剑伤处的钝痛,没有最初那么分明了。
耳边断断续续地,似乎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殿下自小就怕打雷,多半是梦魇了。龚太医先前开的安神药还有多的吗?”一道温和的声音说,“素玉,你去熬煮一些儿来。”
这是郑嬷嬷的声音。
郑嬷嬷乃是嘉善的乳母,自皇后过世以后,便是郑嬷嬷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嘉善的身边。她陪着她出宫嫁人建府,直到父皇病重的时候,嘉善才派人,将郑嬷嬷送回了她的老家荣养。
怎么郑嬷嬷也在?
她也被害了吗?
嘉善心里一阵又怒又急,她微微用着劲,一番使力后,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郑嬷嬷比她被送走之前,看着反而更年轻了一些,她的面孔,还是一如以往般亲切。
嘉善咧开嘴。久别重逢,她正想说点什么,却听郑嬷嬷先惊喜地道:“殿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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