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三年冬十二月,将近新年,一日在玉堂殿歇息之际,刘彻便道,“今年未央宫的扫尘,便由娇娇来管吧。”
新年之际,无论是贵族还是农家,都是要扫尘迎新的。若是农家,自然没有争执由主妇掌管。只是到了宫廷,掌扫尘的意味就多了起来。自元鼎元年卫子夫自尽于椒房殿,中宫未立,元鼎二年及三年的扫尘,刘彻只吩咐由女官执行,并未交付任何嫔妃。此时如此说,陈阿娇不免有些意外。
如今这未央宫,她一人独大,有心想推了交给旁人,却发现,全不适合。
然而她是颇为厌烦这些琐事的,只交待了身边绿衣代为执行。
“你如今是我身边的女官,便是未央宫里的妃嫔,都要给你三分面子的。”她吩咐绿衣,“只是你也只需谨守本分,不要惹出争端来。尤其,”她犹豫了一下,道,“替我留意一下诸邑公主住的金华殿。”
绿衣应了一个是字,微笑道,“娘娘,绿衣办事,你放心吧。”
绯霜殿的李婕妤和承华殿的刑轻娥倒都很友善,并未难为。绿衣从承华殿出来,身边的小内侍便道,“绿姑姑,前面就是金华殿了。”
绿衣轻轻应了一声。记得卫子夫这最后一个留在未央宫的女儿,在母亲母仪天下的时候,骄慢任性的模样。未出嫁的公主留住宫中,只是卫子夫去世的时候,刘清已经成年,又是嫡出的公主,不好托在妃嫔名下,陈娘娘便单独指了金华殿,让她住下。
陈娘娘说,这个诸邑公主,很像当年未解人事的她自己,因了这个原因,虽然不特别待见,但在卫子夫离去后的未央宫,也未刁难虐待。
玉堂殿的宫人都叹息,陈娘娘的心未免太过良善。
可是,正因为是这样的陈娘娘,他们才肯对她忠心耿耿,不是么?
“绿衣,”陈娘娘曾微笑着与她说,“我与人为善,可我也并不容他人欺到我头上。金华殿的人,如今都知道,未央宫里当家作主的人是谁。刘清早已不是当年椒房殿里为所欲为的公主,能翻的出什么花样?”
诸邑公主入住金华殿的最初一个月,金华殿上上下下的宫人从未央宫上下一洗的格局,认定了这位公主前景无亮,为讨好独占君宠的陈娘娘,日常言语中,都隐隐透出一种轻蔑来。连呈上来的用物,都常有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差了什么的,素来娇宠的诸邑如何受的了这个,日日在金华殿大发脾气。
陈阿娇知道这件事,是在一旬后。绿衣素来了解主子的为人,问道,“要不要奴婢去警戒一顿金华殿的人?”
出乎她的意料,阿娇却摇摇头道,“再看一阵子。”
“我想看看,这位诸邑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大凡从云端间跌落下来的人,不是在失意中奋起,就是在失意中消亡。
阿娇有些好奇,这个汉武一朝最是刁蛮任性的公主,最终,会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
而她,也只有在知道后,才好决定,如何对她。
“绿衣,”陈阿娇吩咐道,“再等上一个月,如果诸邑公主无法自己改善这种情况,你就去警戒一下那些宫人。”
然而,出乎陈娘娘与她的意料,未到一个月,那个刁蛮的公主就学会了收敛自己的脾气,但也训斥了金华殿的宫人。自此,就算金华殿之人心里有什么想法,面上却再也不敢肆意了。
“到底是一介公主啊。那一日,她借着一个明显怠慢她的宫人的错,唤来慎刑司,打了那人十杖,又召集了众人,”绿衣在陈阿娇面前重复着诸邑公主当日的话,“无论如何,我都是正正经经的公主,捅到父皇那里,父皇是维护我还是维护你们这些个奴婢?我诸邑,可不是那没有半点依靠的夷安,我的弟弟,是掌天下番地之首的齐王;我的舅舅,是当年攻破匈奴铁骑的长平侯。为母守孝三年后,我依然是风光大嫁的公主,你们这些奴才,却自问有几个脑袋?”
陈阿娇慢慢听着,却问道,“夷安公主是?”
“娘娘忘了么?”她微笑提醒,“便是昔年尹婕妤留下的女儿。”
陈娘娘轻轻应了一声,道,“诸邑公主定是不希望我插手管她的事。绿衣,你不妨明日去金华殿,暗里再吩咐一下那些宫人,”她的神情依旧淡淡,“我陈阿娇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不需要他们做那些事来奉承。留心不要让刘清知道了。另外,也往夷安公主那里说说,毕竟是大汉的公主,虽然我不喜欢见她们,但也不希望有人慢待。”
金华殿是未央宫四十八殿中很不起眼的一座宫殿,不会太好也不会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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