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人们都在议论满月宴送什么的话,两个人就相约起身,一同出了前厅,带了各自的丫头,只往后院里去。
路上季元还在为伯醇的事喟叹不已,直言自家的长兄果然不可小觑,竟能在日本也闹出新闻来。宛春听着只是微笑,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也就不能说什么。
季元自己一个人说了几句,见她不接话,觉得无趣也就不说了,念她是初次出远门,又去的是举国有名的温柔乡,就好奇问道:“你到上海可有没有空出去玩呢?”
宛春摇了一摇头,说:“二姐姐的身子不大妙,妈和我都没有多少心情出去玩,只和金丽看了场戏罢了。”
季元笑道:“是什么戏?谁唱的,和咱们的旧京的卢丹生和尚海泉唱的好吗?”
宛春抿了唇,自己方才是一时大意才说出去看戏的话,这话子倒不好说明其实是和金丽去捉二姐夫的把柄的,就想了想,方应付他道:“唱的是《两团圆》,虽比不过咱们旧京,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两团圆?”
季元纳闷的挑眉,北曲的四套班子里,他和四大公子捧过的角儿可谓数不胜数,听得戏也不下百场,要说记不全唱词倒也罢了,但是戏名折子却样样清楚,《两团圆》唱的是儿女报错长大相认后互结姻亲的事儿,金丽和宛春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怎么会对这样的戏感兴趣?但宛春既是说了,他就笑着追问道,“那么这戏里,妹妹最喜欢哪一出呢?”
宛春不想他把自己的话当真了,水眸莹润,遂掩口笑道:“我最喜一句,欢欢喜喜和相会,不要悲悲戚戚争闲气。”她那个闲气二字,本是存心要打趣季元的,于是就在说笑间将帕子一抽,直向季元身上打来。
原以为照季元的身手早该躲开才是,不成想季元在她的三言两语间想起了一桩心事,呆站在原地不动,倒叫宛春一帕子抽在脸上,打个正着。
吓得宛春忙嗳哟一声,赶上前带着歉意笑道:“快让我瞧瞧,有没有打到眼睛?”
后头跟来的萍绿和秀儿也都上前来,一齐问道是伤了哪里。
季元揉着眼皮子,那里的肌肤最为娇弱,让她的那一帕子抽下来,直觉火辣辣的疼,然而看着宛春和秀儿她们都是紧张的样子,想到自己要是喊疼,宛春心里定会过意不去,就勉强一笑摆手说道:“不碍事,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揉一揉就好了。不过,四妹妹你既是说那里有这句话最为可喜,我正好下周日无事,能请你同我再去看一场吗?”
宛春正在抱歉的道口,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忙说了可以,便同萍绿一道送着季元到房中,再三问过了他的眼睛如何,才回自己房中歇息。
秀儿进门长舒口气,一面伺候她换了衣服,一面笑道:“你们坐了两夜的火车,累了吧?”
宛春摇头道:“累却不累,可以在车子里休息,只是颠簸得人难受。”说时,已将身上的长袍退下来,换了印度绸长衫睡衣,腰间横系了一根带子,蜷起腿坐在床上向秀儿问道,“我和妈不在家的时候,你们都做什么呢?家里没有什么事吧?”
秀儿道:“大事没有,小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然后顿了一顿,像是思考的样子,半晌才又道,“不过,要当真说起来,倒是有件不大不小的事。这算是我多嘴了,四小姐你听了可别往外说。”
宛春笑道:“和我你还做什么怪?说罢,到底是什么事?”
在这个府中,除了太太余氏身边的丫头桃红嫁出去的早,未知性情而外,余下的萍绿、翠枝和秀儿几人之中,唯有秀儿最为忠厚老实,向来不愿在背后说人闲话。这会子她要说,宛春当然好奇。
倒是秀儿还不大习惯,讪笑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听三少爷房里的萍绿说,三少爷好像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而且那个女朋友四小姐你也认识的。”
“女朋友?还是我认识的?”宛春指着自己的鼻尖,浑不能相信。她重生后的交友圈子里只有静语往来最密,周湘、晁慕言二人次之。若说她和季元都认识,且彼此交好的,就只有静语了,但静语明显是要与繁光耀定下儿女亲家了,季元这会子横插一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