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回来了。”
三月初,信州刺史安毅上书详述了北方旱情之重,灾民之苦,总督九边的沈明却道安毅夸大了灾情,借以邀宠。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众大臣就应该听信哪一方的奏折吵成了一团。为求实情,上个月广平王夏侯邡奉了圣上的御命前往视察九边的旱灾,如今他回来了,前番的争执自然有了分晓。
墨雪卫虽是武将,也知夏侯昭力主以安毅奏折为本,进行救灾。所以,广平王的归来,实是一件大事。
李罡抛了笔,道:“九边到底灾情如何?安毅所说的可是实情?”
程俊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道:“安毅说的是实情也不是实情。”
“好了,你以为这是和林夫子打机锋呢,不要绕弯子。快说快说!”李罡催促道。
程俊苦笑,“实情便是信州的确受灾严重,而北卢、平州等地的灾情却很稳定。我离开的时候,度支尚书陈可始正在清圣上下表褒扬沈大将军赈灾有功呢。”不仅如此,陈可始还请求圣上贬斥赈灾不利的安毅。
夏侯昭目前虽能参政,到底不如沈明手握重兵,盘踞九边多年,朝内又有陈可始遥相呼应。因此在表面上,她始终未与沈明和乐阳公主正面冲突,议事之时也是就事论事。但此次灾情/事关民生。尽管丘敦律并不赞同夏侯昭贸然插手九边之事,她也旗帜鲜明地在奏折中表达了对安毅的支持。
这样一来,夏侯邡带回的消息,对于刚刚在朝政上崭露头角的夏侯昭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但如果仅仅是交锋上的失利,还不足以让程俊这样匆忙地赶回来。只听他接着道:“承恩公阮仪伟还请圣上将秦王从封地召回。”
两人大吃一惊。李罡道:“这……承恩公突然冒出来,他是疯了吗。”
自从夏侯昭拜了三师,夏侯明为了向圣上和堂妹表示自己无意储位,主动自请前往封地。这一举动,不仅赢得了世人的赞誉,连圣上都觉得自己对这个侄子有些怠慢,赏赐了不少珍奇异宝给他,又加封了五百户给夏侯明。
阮仪伟请秦王回京的理由也十分明了,既有天灾,定是祖宗降下的警示。再有两年,秦王便到了加冠之年,身边却连个姬妾都没有。对于如今人丁稀少的皇室来说,实在是太不得体了。因此阮仪伟恳请圣上将夏侯明召回帝京,一方面让他拜祭悯仁太子,更重要的是为他择妃,以延后嗣。
“我看他是不想做这个承恩公了。”李罡冷笑道。
程俊没有再接话,他看了一眼严瑜。他匆匆赶回来,其实是想和严瑜商议一番,但此时值房内人多口杂,他不好开口,只能以目视之。
严瑜虽然一直没有出声,实际内心十分震撼。他对夏侯昭的了解远非他人可及,虽然夏侯昭从未表示出对夏侯明的防备,但他隐约察觉出那次白道城之围后,夏侯昭待夏侯明与之前已经大有不同。当夏侯明自请离开帝京的时候,夏侯昭亲自送出城十里,却着他暗中在王侍郎府前候着,一见王雪柳偷牵着马出来,便出声示警,惊动了王夫人,让原本想去送行的王雪柳痛失了出门的机会。
以夏侯昭对王雪柳的爱护,其中定有蹊跷。无论如何,夏侯明回京一事,都不会是夏侯昭所乐见的。
他见程俊目视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朝李罡等人道:“未有定论,先做好手头的事情。”言罢,当先离开了值房。程俊稍待片刻,也道了扰起身离开了。
段兴从账册间窥觑李罡,低低道:“校尉大人和程典监莫不是有什么话,需要瞒着我们?”
李罡目光如炬,看了他一眼,重新拿起了手中的笔,道:“不想算就出去待着。”
段兴一缩头,不敢说话了。
程俊想要和严瑜说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复杂。他知道严瑜时常出入陈家,便想请严瑜有机会探问一下阮仪彤是否知道自己哥哥阮仪伟为何会替夏侯明出头。本朝承恩公待遇优渥,何苦掺和这团浑水。再说,圣上既然将自己的表妹许给了陈睿,不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是站在女儿这方吗?即便是圣上殡天,夏侯昭继承了帝位,又怎会薄待阮氏?
严瑜知自己的师母素来不预政事,但程俊说的恳切,“殿下必定不会向校尉提出此种建议。但以我愚见,殿下最重情谊。若是因为这件事与阮家生疏了,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严瑜想起昨日裴姑特意寻了那块玉牌,一边细细擦拭,一边对他道:“还是瑜儿贴心,你师父根本不记得我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