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缂丝的云靴往上,慕容泽原本沉肃的脸霎时拉得更长了,这边姐夫浅浅的笑意也僵在半空。本来只是她随口而出的无心之言,没想到不但被正主逮了个正着,这边一竿子还打倒一个比慕容泽更老的“老男人”,若兰刚欲开口补救,嘴巴里的云片糕差点掉了出来,只好用手给捂了回去。
若宁用手帕掩口笑了笑,就起身拉起若兰道:“我昨日给你做好了件衣裳,随我过去试试。”
阿姐果然不会袖手旁边,若兰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得随着若宁一道出了花厅。
慕容泽没好气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丫鬟奉过来的茶咕咚喝了一口,抬手摸了摸面皮向林昱道:“我有那么老吗?”
“小孩子无心说说的,不必当真,说正事吧。“林昱命丫鬟小厮都下去,房门也让人关了起来。
慕容泽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林兄今日让我前来,可是要与我说那忘忧散之事?”
林昱正色道:“慕容兄果然是爽快之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慕容兄可知,谭有贵在入狱的第二天便猝死在狱中。”
慕容泽思索片刻,道:“看来林兄与我所想如出一辙,谭有贵并非真正的始作俑者。”
林昱微微颔首:“正是,那回春堂是谭有贵开的没错,我想当初他开药铺的目的只是为了经营忘忧散,不然他也不会耗费巨资在南洋开辟一座荒岛来种植忘忧草。如此说来,他数月来每日命人往城内井中投放忘忧散一事,便有些说不通。但凡商人,无不削尖了脑袋想谋取高额利润,任凭谭有贵再老奸巨猾唯利是图,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物以稀为贵,他只需要卖给富家子弟达官显贵,便可哄抬物价获得丰厚利润,普通百姓并没有足够的银钱购买昂贵的忘忧散,完全没有必要耗费心力往井中投放忘忧散,做无谓的浪费。”
慕容泽抬手撑着腮帮子,敛眉倾听,“如此说来,这幕后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谭有贵的手,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林昱道:“慕容兄可曾听过试药一说?水云寨上一任的成老帮主想必你也曾有耳闻,他晚年悬壶济世,对药理如痴如醉,在瘟疫横行之时,更有以身试药的壮举。”
慕容泽微怔,难以置信地问道:“林兄之意,是说这幕后黑手是要让城中百姓试药?”
林昱站起身,负手在房中慢慢踱步,神色凝重:“这忘忧散作药用由来已久,但是其副作用却鲜少为人所知。那日我从回春堂的伙计手里截获了一袋尚未投洒的药粉,里面除了忘忧粉之外,还有其他几味补药,经改进研制,使其可以溶于水中。”
少顷,又道:“能让扬州首富听命于他的绝非一般人,此人非富即贵,更有可能是朝堂之上大权在握之人,而且此人的势力绝非你我能动摇了的。听说你的皇帝老爹想学那秦始皇寻求长生不老的仙药,当时朝中文武百官皆上表陈词再三劝阻,后来便不了了之。”
慕容泽心知肚明,父皇沉迷炼丹养元之术由来已久,当年母妃正是因为极力相劝,才被父皇一怒之下打入冷宫数年。虽然寻仙药一事没有被认可,但是朝堂之上也不乏有投其所好暗中逢迎之人,父皇此举,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房中静默片刻,林昱继续道:“父亲已经将谭有贵私自种植售卖忘忧散,并往城中投洒忘忧散危害百姓一事,拟了一道奏折交给皇上,皇上看后大怒,当即下旨查封谭家,将谭家上下所有财产悉数充公,光是往汴梁运送金银的船只就有十余艘,你这皇帝老爹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慕容泽不由得震怒,拍案而起:“父皇失察,如此草菅人命,视百姓性命如同儿戏,应当严查幕后主使,揪出来正/法。”
林昱摇头轻叹一声:“那幕后之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估计他也早就想好了退路,让谭有贵当替罪羔羊。同时,在父亲管辖的地方出现此类事情,如不及时发现并且制止,酿成大祸,恐怕父亲难逃治理无方之罪。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此事无论成败,最大的受益之人只会是那幕后之人。”
慕容泽神色稍平,摇头叹道:“确实,此事若继续查下去,牵连甚广,朝堂之事,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令尊大人怎么说?”
“父亲只说静观其变。”
慕容泽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片刻,又略有所思问道:“不知林兄将此事和盘托出,意欲何为?”
林昱上前拱手躬身,“昱与父亲都觉得殿下正气凛然,他日定有一番作为。希望殿下心明澄澈,不入污浊之流。”
慕容泽微笑,拱手回礼道:“廷泽荣幸,能得林兄一片肺腑之言。”
第20章紫苏
午时,若宁在书房习字,半夏匆忙进来,朝她行礼道:“少夫人,方才我在后院清点这月的衣料开支,见一紫衣女子在后院角门处踟躇张望,我过去一问,那女子说是有事要找少夫人,我说您正在午休,让她从前门通报管家等待片刻。那女子说她的事十万火急,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您就会见她的。”
半夏将一个嵌金丝红木盒子呈给若宁,继续道:“我看那女子容颜俏丽,衣着华美,许是哪家的贵妇找您有事,但是她一人前来又不走正门,又觉得面生,恐贸然将她带来会不妥当,奴婢就把这个盒子带过来给您过目。”
半夏这个丫头大方机灵,行事稳妥有度,还是从大夫人院子里拨过来的,很合若宁的意,早被若宁提拔为挽宁苑的大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