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变化也不大,何太后已逝,后宫正是需要一位女主人的时候。所以刘辖终于要纳后了。
为平衡各方势力,他亲自定下后位的人选。拟旨那一晚,他第一次梦见了过去,梦里是他做皇子时经历的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
那时何繁把她的棉袄拿给他,他只记得自己穿了女装被皇子们嘲笑推搡,觉得何繁给他带来了耻辱。梦里才正视自己,如果没有她的那些棉袄,那一个冬天一定漫长又难捱。
而裴慎修自从与刘辖联手除去叛臣后,身份更是水涨船高,如今俨然成了朝中第一人。虽然所谓的国师已经伏诛,当初那些言论却慢慢传开了,无非是说他迷惑帝王,以宦官之身扰乱朝堂。
系统要他成为刘辖身边最受倚重的、唯一的大臣,他走奸臣这条路,似乎更合适。裴慎修也了解自己,他从里到外本就是黑透了的,并非什么救世主。
在宫外他已经有了新的府邸。这日乘轿子去看,宫中住所的东西大都搬到了这里,卧房整洁,还是按着他一向的习惯布置的。
他从不会直白显露自己的喜好,布置的小太监想讨个好儿,揣测着他的心意把他房中一盆花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他一进卧房就能看到。
当年距宫变只有几日时,何繁为了答谢他,替他养了一朵紫色牵机。牵机虽美,色却单调,难得有人能养出紫色来。
那时何繁常常来,他总是避着她走。一开始是觉得她是何府小姐,自己是宫中宦官,本该毫无交集。但她来得勤了,总会看到一两眼,注意到一两个动作。
他把养花看作是打发时间,何繁却像是养宠物一样细心照料。
裴慎修看了很久,忽地笑了一声,深幽的眼底像是压下了什么情绪。小太监埋着头等吩咐,听他慢慢开口说:“这花,扔出去吧。”
小太监还觉得不明白,这花长得好好的,怎么就要扔掉了?不过他也不敢违逆面前的人,犹豫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动作麻利地把花盆夹进怀里出了门。
裴慎修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面无表情,心里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第66章他是小皇帝8
郡主府尚未建成,婚期也定在明年。
所以何繁还是继续住在宫里,即使何太后去世,也没人敢招惹她。身边的宫人换了一批新的,也是为了改头换面,适应新身份着想。
她还没有见过郑溏,赐婚的旨意相当于把他们两个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但其实两个人还都只知道对方的姓名家世而已。离成亲还有近一年的时间,不过一个长住宫中,另一个又常年在外打仗,更因为两个人谁都没有与对方见上一面的好奇心,怕真要盲婚哑嫁一回了。
不过掌管后宫事务的胡太妃考虑却很周到。刘辖选定的皇后钱氏比他大一岁,出身大族,是出了名的大方娴静,知书达礼。如今还未入宫,所有后宫的事务都暂时交由胡太妃代为料理。这一次郡主与郑将军的婚事是下了赐婚的圣旨的,胡太妃自觉有些义务,于是特意向刘辖建议办一回宫宴,让何繁能远远见上郑溏一眼。
刘辖首肯后,宫宴就定在了春末,宴请一众大臣和诰命夫人。
等到宴会那日,丝竹声稍歇时天已经暗下来。宫灯陆续燃起,一排排宫女执烛,行走间撩动隔开男女的纱幔。
郑溏坐得很远,胡太妃拉何繁一同落座,偷偷指给她看。
而何繁一脸漠然,妆容精致,却像是套了层面具一样,任谁也摸不出她的心思。她难得盛装,此时此刻美得惊心动魄。
她顺着胡太妃的手向远处看过去,或许因为从军多年,郑溏坐姿极为严谨刻板,未穿戎装时倒是看不出是个上战场杀敌的大将,更像是个文弱的书生。身穿深色长袍,正在饮酒,看不清长相。
不过听说长相是不差的,而且这样的气度就足以迷惑闺阁少女了,胡太妃心里也很替何繁满意。
她拍了拍何繁的手,然后感觉到何繁轻轻一动,掀起眼皮看着自己。低声说:“明珠感念太妃的美意。”何太后早给她安排好了新的身份,小门小户的傅家幼女,明珠就是她本名。
宫灯摇摇摆摆地悬在头顶,光影落下来,夜沉如水。郑溏能感受到看过来的目光,但并未任何异样表现,淡定得不可思议。
和他一样淡定的何繁甚至连假模假样地动一下筷子都做不到,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刘辖请辞。拖着长长的宫装衣摆转身离席,而刘辖还坐在位子上,看着她越走越远,手虚握一下,有些发怔。
胡太妃在一旁都觉得尴尬。何繁这种敷衍表现得太明显了,就算大家都知道这次宫宴的目的,是为了郡主能看一看未来的夫君是何长相,她也不能真看一眼就走啊。
又有些发愁:也不知这明珠郡主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她看着这郑将军就很好,明珠公主还差一年才及笄呢,这样的年纪不是最喜欢英武男儿吗?
只有刘辖清楚何繁心里的不情愿。
宫宴以后,他心绪不宁好几日。
这一日在殿中,他撂下笔,看了一眼身边的裴慎修。
如今的裴慎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辖对他的信任只多不少。他把他看作老师,也看成好友。
虽然裴慎修身体残缺,刘辖却只觉得可惜,并不会有任何的看不起。若非裴慎修是这样的状况,他一定会把丞相之位给他,让他为朝臣之首,更好地辅佐他。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裴卿觉得,何繁适合嫁去郑家吗?她毕竟曾是何相之女。”如今裴慎修有了新的官职,刘辖也不再称呼他为厂臣,反倒是和一般大臣一样来称呼他。
裴慎修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看了他一眼,恭敬说:“郡主出嫁,自是一步好棋。”郑家忠心与否不好说,一个郡主,拿来拉拢势头正猛的郑溏也算是值得。
刘辖自然无话可说。他垂眼看手中的折子,不知为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隔日刘辖绕去了何繁的多宝阁。
彼时何繁穿着一件改过的裙装在院子里舞枪。长/枪一扫,带起劲风,她动作流畅潇洒,刘辖竟不知她擅长这个。
等一套枪法结束,何繁手腕一甩,长/枪倒插在地面。她长舒出一口气,这才看到对面不远处站着的他。
然后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见礼。她以前不会这样,平时早把尊卑抛在了脑后,始终把他当作那个冷宫里的软弱到谁都能踩一脚的小皇子。
那曾是刘辖最想忘记的过去,偏偏现在常常回忆起这些来。
何繁站直身子,两年不曾交流,但她和他说话时的语气表情却丝毫不显生疏。笑着说:“早听闻郑将军在前阵的威名,如今要嫁去郑家,倒想起一些荒废的枪法来。”
她用手背草草擦了下额上的汗,“这枪许久不用,都快握不住了。”何繁的父亲也曾多年披挂上阵,她做女儿的,从小也被手把手教着舞刀弄枪。后来何父战死,她才被当成闺阁姑娘,往娇柔的路子上养。
原本的何繁身体素质早就不行了,她却不一样。虽然看着吃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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