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啊。哎呦我这身子骨,说了这会儿话倒是受不住了。便先散了,你的院子还教人时时打扫着呢,晚饭时候再过来说说话。”
众人知意,各自起身退了去。徐明薇故意落在后头些,在门边等了练秋白出来,淡淡笑道,“不晓得你受了这么多苦楚,早该托了小舅舅的。”
练秋白上前握了她的手,竟是长了些许薄茧。徐明薇忍不住握了她的手来看,却教她轻轻抽了出去,笑道,“只是每日劳作了三餐,并不打紧。倒是静璇,如今也不知道发卖到哪里去了,还没寻着哩。”
第二卷第253章纵使举案齐眉
两人正说着话,那头薛婆子却探出个脑袋来,见徐明薇也在,面上便迟疑了一分。
练秋白笑道,“可是姑姑要叫了里头说话?明薇听着也不打紧的。”
傅恒站在边上听了倒是不平,说道,“只有你表嫂听得,表哥却听不得了?”
薛婆子见状,只好进去和王氏回了话,连着贺兰嘉善一起,才重新将人都请了进去。
原先也是王氏一时欣喜若狂,才忘记了本该私底下留了人说话的,这会儿也不知道二房三房的肚里头怎么编排,却是后悔不迭。见着薛婆子领了人进来,便朝练秋白歉然道,“倒是姑姑思虑不周,险些又害了你。”
说着话,王氏眼睛往贺兰嘉善身上飘过一回,见他神色照常,便晓得是无碍了,因而放心说道,“这回你且仔细说来,哪户人家做的恶,合该报了他的!”
练秋白便把自己遇险的前后细细说了。
原来那船老大一路送了她们来,眼见着日日花用不断,又都是些妇孺老弱,只两个年轻壮丁伴着,心里早起了歹意。听着赵二家的寻不着旅店,便舍了夜里踩点偷盗的念头,直接将人带到了贼窝里。七八个壮实汉子,练秋白一伙人也怎么是个对手,没两下就被绑到了一处。两个小厮被带到别处便再也没看见过,赵二家的死后,另两个婆子第二天也教他们提脚卖了。
静璇她们模样生的好,又是能写会说的,要卖却是费工夫。如此也不过是等了一个半月,便各自寻着可靠卖家出了手。唯有练秋白,一是带着病不好卖,二是提防着她是官家女子,匪首就锁了她日日在厨房做些杂活。有炉火煨着暖,手快机灵能藏些吃食下来,练秋白竟也苦熬过了小半年光景。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以往是挑着吃,脾胃教我自己糟蹋地坏了。在那处没得挑,只难受过一阵,倒也渐渐好了。再后来,就是嘉善哥哥寻着些线索找了来,你们也都晓得了。”练秋白淡声说道,听得屋里众人却是一阵心酸悲苦。她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自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有过这样的日子。
傅恒便朝贺兰嘉善深深作了个揖,谢道,“小舅舅这番恩德,我傅家上下竟是无以为报。”
徐明薇心想,练秋白都已经以身相许了,小舅舅也不吃亏。便朝贺兰嘉善他们说道,“都快成一家人,我就不行了这些虚礼了。小舅舅,我可还记着你说要当面和我赔了罪哩。小舅妈,你怎么看?”
练秋白教她说得脸上一顿通红,只跺脚躲了去。傅恒看她模样,调笑道,“却是不晓得该怎么行了辈分。论理,我是你表哥,明薇是你表嫂。这会儿你要是嫁到贺兰家,又成了我小舅妈……”
王氏笑着打了他一下,说道,“好了好了,如今也不兴姻亲不通婚的理儿。等这事儿秋儿她爹爹定了,你们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贺兰嘉善看一眼练秋白,憨笑了一声,正要说了话,便听得薛婆子又带了人进来,说道,“太太,大小姐回来了。”
一屋子的喜庆顿时凝住了。众人朝她身后一看,傅宁慧正含了浅浅笑意,目光飞快地从众人身上飘过,最后落在练秋白身上,便显出几分喜气来。一时快走几步,上前扶住了她的手,笑道,“妹妹能平安无事地回来,真是太好了。难怪一早上就听见喜鹊在门前叫唤呢。”
练秋白身上一僵,轻轻扯了她的手,淡声道,“多谢姐姐挂心。”
傅宁慧见她对自己态度冷淡,眉心微皱,又朝贺兰嘉善看了一眼,笑道,“这位却是谁,可是送了妹妹回家来的?”
第二卷第254章纵使举案齐眉
王氏见众人脸上都冷冷的,试着热络过几回气氛,没甚意思便也歇住了。送了众人出门,又指点了薛婆子往练秋白住处再送几个伶俐丫头去。心里算计着指不定这回她这大侄女儿就要在自己家里发嫁,好多事情也要提早准备起来。
傅恒还惦记着前头说的那户黑心人家,追上贺兰嘉善问道,“小舅舅可曾处置了那帮贼匪?是何人家,又做些什么营生?”
贺兰嘉善说道,“原是做惯了水匪的,只在江心湖处害人。后头官府查流寇查得严了,混居在旬阳城里,和那船老大勾在一处,偷了人买卖,或是算计些银钱过活。这回还是前头明薇画了静璇等人模样,教我在一处暗娼里头寻着了。只可惜人已经废得不行,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拿比划出些许线索。我在道上也有些朋友,这事就没惊动官府,免得坏了姑娘清白名声。现如今那些个贼匪,也该是在江心鱼儿肚里了。”
傅恒听着便是一愣,心想既然静璇都已经找着了,那练秋白又为何说她下落不明?
贺兰嘉善见状摇头叹气道,“怕她知道了伤心,一直瞒着没告诉她。那丫头得了主子无事的消息,便自己撞柱了了断。女儿家落在那样的去处,出来也是失了半条命,少有能活的。”
傅恒半晌无言,一时想起前头上吊死了的薛氏,呐呐说道,“也难怪她选了这条路。”
贺兰嘉善不晓得他说的是薛氏,还道,“女儿家虽体态软弱,内里却刚强。碰上这样的事儿,不是有个活头在,多半也是立时寻了短见,也免得后头受那般苦楚。我进京便寻着了她的家人,给了五十两白银厚葬,日后也只当没了这个人,别再主子跟前提起。”
傅恒怔楞点头,说道,“也是小舅舅想到周到。”
一时将人送出了门,贺兰嘉善拱手笑道,“回头再请了你喝酒,今日就送到此罢。”
傅恒喜他不拘,却还是老实回了一礼,说道,“小舅舅慢走。”
两厢别过。他原本想着回书房,步子却神差鬼使地又往自家院子去。远远的看见门上又是那个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的婆子守着,倒多嘴问了一句,“你家奶奶是在里头,还是往表姑娘屋里去了?”
那婆子抛了手里瓜子,龇牙道,“奶奶和秦家奶奶都在屋里待着哩,说了好一会儿话了。”
傅恒听着傅宁慧也在里头,心里便是一紧,可别又是来给人添堵的,他这会儿都还没把人给哄好呢。连忙快走了几步,却见婉容等人都在屋外候着,见着他便要做礼,傅恒连忙拦住了,自己掀了下摆往里头走。
婉柔便怒,朝婉容做了口型默声道,“你是作死啊,放爷进去偷听作甚?”
婉容也不理她,自在看了天,心里只冷哼,到底是骨肉血亲,旁人口里听来的,又怎比得上自己亲耳听来的。她这不是怕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嘛!
傅宁慧不晓得这会儿她亲哥哥就站在帘子后头,端了笑脸朝徐明薇说道,“嫂嫂,难道你就不曾多一眼那百子图?可是我特意求了远山画的。”
徐明薇喝着茶,好笑道,“你来来回回兜了半天圈子了,到底要同我说什么,便痛快说一句,也免得耗了彼此的时间。你我如今也不是那样要好的关系,这些虚的浮的,我说了都嫌恶心。”
傅宁慧教她这样不客气地夺白,也不恼,呵呵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远山心里有你,不然也不会一副孤山老松,珍之又珍地亲手藏了。”
徐明薇闻言一愣,看着她说道,“你是疯了?这样的话说来有什么意思?我是你什么人,他秦简瑞又是你什么人?可又是做着套子要赶了人往里头钻?却没见过这样傻的,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你晓得你这些话,透到外头去是个什么下场?造了这样叔嫂不伦的谣,人人只会当你傅家是个藏污纳垢的场所,可有你什么好处?我竟不知道你恨我恨得疯魔了!”
傅宁慧冷冷一笑,说道,“往日真害你的时候,你倒是轻轻接下。这会儿我是真替你着想,你倒不领情了。”
徐明薇真是被气得笑了,怒声道,“为了着想?我好好地待在家中,你拿这话勾兑了我,为我着的哪门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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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慧却是一脸怜她冥顽不灵的神情,叹气道,“好好的与你说,你又生的什么气?远山他配你也是足足配的。我是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端方君子,又如芝如兰。不过是家里贫些,不敢往你家里提亲,才叫我哥哥占了先罢了。我嫁过门这么些日子,他也晓得我之前做过些什么事,却总拿我当个世事不知的无辜孩童,从未见过一声责骂,也从未同我皱过一次眉。我原也当着自己福气,要同他好好过一辈子。后头翻到他藏在书房的那副孤山老松图,才晓得他心里装着的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