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就是五两银子聘金,少了点。”赵铁柱抱怨了一句,有些不满,
“好歹是秀才公,我听说还是个什么生的,官府每个月还给他发银子呢。怎么到了娶媳妇,却只拿出来这么点?要知道以咱家绿竹的绣艺,可不只这个价!”
宋氏缄默了一会,开口劝他,“不少了,咱们庄户人家娶媳妇也就给这么多。他们张家为了供张荀读书,连地都卖了,到现在还只能赁地来种,就这两年张荀考上了秀才,他家二郎到镇上学木工出师了,这才好了点。五两银子对张家来说,不少了。而且你想想看,这亲要结成了,很快你就是秀才公的岳父,以后还可能是举人老爷的岳父,甚至是官老爷的岳父。”
“嘿嘿,对,对对对!你去和那黄媒婆回话,就说咱家答应了!”赵铁柱显然有些迫不及待要当这未来官老爷的岳父了。
“当家的,急什么!张家秀才是好,咱闺女也不差,咱可不能上赶着,显得掉份子,说好了过三日再来,便只能等后日再回话。”宋氏是个有主意的。
“行,都听你的。”赵铁柱没有意见,反正媳妇比他聪明,而且这事早晚都是要答应的。
说话声很快就歇了,西屋里的绿竹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那被绳子勒住脖子的疼痛和窒息感,怎么眼睛一睁一闭,她就回家了呢,还是四年前的家,听她爹娘的话,她还没嫁入张家,只是,也不远了。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估计明天得青紫一块。
可她还是恍然如在梦中,还是说,那嫁入张家,克勤克俭,却最终被贬为妾的经历,才是一场梦?是今日媒婆上门,她对未来的亲事既喜又忧,辗转反侧所做的一场梦?
可是,这梦有些真实过了头,连细节也是那般的清晰,还有那绝望的窒息,想起来她仍旧会呼吸不畅。
那是梦吗?可如果不是呢?她还要嫁去张家吗?
一夜辗转,听得一声响亮的鸡鸣,绿竹睡不着,索性起了身,去烧水做饭。
等米粥煮好,家里人也都起来了,她娘见了她,说了一句,“丫头怎么起那么早。”
她把灶里的火压了压,起身,“昨夜里没睡好。”
宋氏看见她眼底的青黑,一副了然的神情,“娘也是过来人,明白的。这里由我看着就行了,你再去歇会。”
绿竹摇了摇头,“不了,爹还要去镇上做工,向南也要上钱家铺子,我等他们走了再歇不迟。”
榕树村家家户户种的是稻子,如今刚入五月,前两日赵铁柱便带着媳妇和两个儿子插过秧了,如今闲下来,就去镇上做工补贴家用。
她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向南打小学了些字,人也机灵,今年十二了,在钱家铺子里学算账,因离得不远,每日都回来。二弟向北十岁,是个憨的,她爹说大体以后也是个种田的命,已经开始跟着赵铁柱下地了,农闲了倒是经常跑没影。
“行吧。”宋氏没有勉强她,左右都是要歇,早点晚点都一样。
正说着,两个弟弟也都相继起来了,打着哈欠喊了人,而后被她娘推去洗脸漱口。
看见大弟向南,还有他那光洁的下巴,绿竹顿时想起,在那梦中,就是在这一日,他出门时也不知怎的摔了一跤,磕在了一颗尖石头上,下巴从此留了道疤。
她张嘴想要提醒他,可想了想,不知该如何说起,心不在焉地吃过了早饭,眼见他就要出门,只好叮嘱他一句,“出门当心点脚下。”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他裤子往下掉了掉,他没注意踩着了裤脚,向前扑去,而后便是一声痛呼。
绿竹愣在了原地,上辈子她在厨房里,没亲眼看见他怎么摔的,如今看来是裤头没系紧,裤子松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你弟弟起来!”宋氏气急的声音传来,让她回了神。
向南的下巴如那梦里一般磕了道口子,正在流血,她娘手忙脚乱地给他用香炉灰止血,向南正在哎哟哎哟的叫唤着,向北在一边急得团团转,而她则魂不守舍地帮忙托着香炉。
忙乱过后,她愣愣地看着外头已经大亮的天色,不是梦……
她死了,又,活过来了。
既然如此,她还要嫁入张家,为他克勤克俭地奉养父母,却到头来得不到一个好吗?
自然是不的。
明知是个火坑,谁还能像那扑火的飞蛾一样义无反顾地投进去?
可是,爹娘显然对这桩亲事很满意,明日便要回了那媒婆应了这门亲事。
一旦应了,如无意外,便没得更改了。让她爹娘去回绝这么一门好亲事,显然不现实,除非对方主动不要她。
可是,可能吗?
张荀是懦弱的,既然连反抗父母之命,去追求喜欢的姑娘都不敢,此时更不可能会主动不要她。
她该如何做才能躲开这嫁为张家妇的命运?
绿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指,张家婶子看中的是自个这能赚钱的绣艺,要不……
可为了这个而毁了自己,实在不值得,她也狠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