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点心吧,每次你在那边……揉啊揉啊,翻啊翻啊的时候,还有哗啦哗啦这样使劲儿——搅拌东西的时候,你都看起来很开心呢,就是那种……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开心,能感觉出来,藏不住的。”
——我确实开心,因为对我来说,烘焙是件能令人心情平静、精神振作的事情。
“应该和我写小说有点像吧,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可能看起来很麻烦很累,但是,其实自己会从当中得到力量的。”连恰两只手的指尖并在一起,塔尖似的抵着下巴,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就算事情再糟糕,可是想想还能写小说,蓝森先生还能把面粉黄油小苏打揉到一起烤出点心来,就觉得一点也不怕了,只要还能做喜欢的事情,那一切就绝对不是最糟糕的……就会给人这样的力量啊。”
“…………”
女孩的话语像一颗流星,它划过心房,在时间中逆行燃烧出明亮的轨迹,坠落在心灵角落的少年手心里。
那颗燃烧着的星星照亮了少年的脸庞。
蓝森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你说得对,我在很糟糕的时候,确实被烘焙这件事拯救过。]
——他想把自己从未和人说过的一些事告诉连恰。
因为是连恰,所以想让她知道,也因为是连恰,所以她知道也不要紧。从未希冀说出口的话,一定会被理解的,甚至不被理解也不要紧,只要是连恰在听就好了。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事而已。
女孩认真读完了他这张便签纸,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视线相对的那一刻,蓝森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我也是啊。”连恰的话音轻轻的,带着柔软的笑意,“很糟糕的时候,我的文字救了我诶,我们一样呢。”
蓝森想用一切他能想得到的最好的词汇去形容连恰的眼眸,却又觉得那是超出了言语范畴的美好。
他的脸颊似乎在发烫,他的心跳声变得清晰而快速,他的双眼好像脱离了他的控制,他明明想着要移开视线,目光却不听使唤地停驻在连恰脸上。
“我……”
他张了张嘴,觉得有些字句不听指挥地、争先恐后地就要往外冒——
“啊,蓝森先生,排到我们了,先进去吧!”连恰忽然发现队伍正在迅速移动,她探头一看,发现上一轮木马的人下来了,这一轮刚好能轮到他们。
“…………”
蓝森默默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那些不听指挥的字句被打断,又争先恐后地消失了,像是被突然惊飞的鸟群。
连恰跳上旋转木马台,比小孩子还小孩子地在那堆木马之间四处跑,然后她忽然就占住了一个木马,使劲儿掂着脚跳,冲蓝森挥手:“蓝森先生,这边,这个这个!”
蓝森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连恰双手握着那匹木马的支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蓝森先生,你看,这个很高吧?所以……”
这简单。蓝森淡定地想。
他稍微弯下了腰,用一种敏捷而迅速的动作半抱半托地把连恰侧着放到了木马背上。
“哎、哎?”连恰完全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眨着眼睛,两只手还抓着支杆。
或者说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一个大活人,居然那么轻易就被抱上来了,简直像是小猫小狗一样。
“你坐稳。”蓝森简短地说,直接就近坐到旁边的一匹木马上了,全然不顾自己正在遭受一波来自旁人的目光洗礼。
“呃,蓝森先生,其实……”连恰想解释说其实这匹很高的木马是替蓝森占上的位置,可她忽然觉得解释也没有必要,“……我还是第一次侧着坐旋转木马哎,刚才谢谢你。”
蓝森点了一下头,移开了目光。
连恰想了一下,觉得蓝森应该是第一次坐旋转木马觉得新鲜,就像之前坐矿山车一样,于是她放任了蓝森的神游,自顾自地坐稳了,等着旋转木马开动。
“铃——”
旋转木马启动的铃声响起,大家都抓牢了把手,好些人使劲儿冲站在栏杆外的朋友挥手摆姿势求照相。
叮叮当当欢快活泼的音乐响起,旋转木马开始有规律地上下浮动,几个小孩子的笑声飘荡起来。
蓝森面无表情地坐着,似乎在专注地看着前方,可仔细看的话,就会知道他的思绪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蓝森先生,蓝森先生!”他听到连恰的声音在叫他。
他转过头,发现连恰举着手机对着他:“拍个纪念照,笑一个哦!”
在那之前,他先看到了连恰的笑容。
阳光从女孩背后打过来,她脸上带着纯粹又开心的笑容,像是隐匿在云朵中的天使一样。
所有其他的都消失了。
欢快的音乐,涂得夸张鲜艳的旋转木马,周围的人,小孩子的笑声。
都消失了。
“…………”
蓝森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神情看着连恰,他觉得自己傻透了,后知后觉,笨拙,迟钝,所有这些字眼,一个不落的,都是他。
如果你能想到一个人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微笑。
如果你毫不费力就记住了她的喜好。
如果在她开心的时候你也会笑,她难过的时候你也低落。
如果你的视线总是追着她走。
如果……
……
…………
如果你总是觉得她那么好,哪里都好,有的时候,你眼前只有她一个人,全部都是那个人,好的和不那么好的,你都知道,细致的如数家珍的。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坠入爱河了啊。”爷爷笑眯眯地对他讲和奶奶年轻时的初遇。
——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