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愧道:“不行不行,一定要现在再包扎一下。”
“那,”何愈道:“能麻烦姑娘帮我包么?”
“我,我……”有愧一时答不上来,难道又要她来包扎么?上次她包扎的下场就是被关进柴房一整晚,吃一堑长一智,她再不敢随便瞎揽差事。
她突然发现,原来在说话的当儿里,她一直都紧紧抓着何愈的手臂,没发现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发现,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握着一块煤,烧得慌。
她慌忙送了手,将手藏在身后,“你,你随军有大夫,不用,不用我添乱。”
其实何愈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瞧有愧发红的脸,似乎是在害羞,红扑扑的,可爱极了,又想到那天她给他包扎时软软的手,不由生了杂念,他说道:“这只是玩笑话,姑娘莫放在心上。这点小伤,不碍事的,等我安排好后面的事儿,自己回屋上点药就好。”
这人就是这么不让人放心,安排事儿要安排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估计血都流干了。有愧自己劝慰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这时在救死扶伤,可不是余情未了,这么一想,她便下定决心,开口道:“我帮。”
“什么?”何愈道。
“我……”她不知道何愈是真没听懂还是在使坏,但他问了,又不得不回答,只得再重复一遍,“我,帮你包扎罢。”
何愈眼色一软,静静地看着她,说:“那谢过姑娘了。”
回到房里,何愈将身上衣衫褪去,露出背上那条伤口。其实何愈身上的伤的确已经快好了,只是刚刚动作时牵扯了伤口,所以将已经愈合的口子又给拉裂了,所以又出了一些血。
有愧她握着药瓶,仔细地将金创药粉末洒在伤口上,这样可以帮助伤口更快愈合,柔嫩的手指时不时扫过完好的皮肤,像蝴蝶地翅膀扫在心上一般让人难耐。
这次疗伤要更暧昧,上次上药是在夜里,桌子上只有一点灯火,火光勉强照射出何愈上身肌肉的线条和优美的骨骼。这次却是白日,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皮肤的纹路,骨骼的阴暗,力与美结合在一起的美妙,全部都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有愧忍住心底的羞涩,镇定地问道:“疼么?”
“不疼。”何愈答道。
上药的时候他安静极了,仍她揉捏,屏着气端坐在桌边。
有愧道:“把桌上的纱布递给我罢。”
“好。”何愈拾起桌上的纱布,没有回头,而是从肩头反手递了过去。
有愧垂眸涂抹着药膏,头也不抬地向何愈伸手的放下接了一把。
两个人谁也没多看一眼,两个人的指尖就这么碰触在一起。指尖下面是对方的皮肤,像一块磁铁一样带着无法控制的魔力。牵手本来不算什么,他们做过更深入的,更暧昧的,更缠绵的,但在这一瞬,指尖的相碰,却成了一块投入深潭水里的巨石,激起一层一层涟漪,久久不肯平息。
有愧慌忙将纱布从何愈手中接过,本来平整的布料,在她手里捏出了褶皱,她将纱布在伤口上抚平,低声说:“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何愈低声问道。
“谢谢你,今天护我……”
何愈的眼眸黑得像两潭深不见得的潭水,他的唇瓣抿在一起,然后瞬地张开,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白梁冒冒失失地走了进来。
白梁撞见那两人靠得是这么亲近,举动又是这么亲密,压根不像在治病疗伤,倒是像在谈情说爱浓情蜜意。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啪”地一声两手盖在自己的脸上,将两眼捂住,大声说:“我是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他往后退,却目不视物,一时脚步不稳,颤颤巍巍地撞上了门框,就算这样他也没把眼睛睁开,而是伸手摸着撞到自己的地方,要将门给掩上。
有愧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算了。何愈则是又好气,又好笑,没成过亲的小子就是不靠谱,改日一定要想个办法,找个姑娘把这小子好好□□一番。
“往哪儿去呢?”何愈说道:“有什么事儿进来说罢,我这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白梁松开捂着眼睛的手,讪讪进来。
何愈问道:“路障已经清理得怎么样了?”
白梁答道:“已经清完了,原来赌上的就是那块大石头,只要把那石头一移开,后面的路便是畅通无阻的了。”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要走,我们随时都可以启程。”
☆、第66章帝军
村口山谷间道路清理好后,这天村里的年轻人带路,领了一支十来人的小队,进山打猎,一气打了好些野味回来。
这些山禽拔去了毛,切大块,木签一穿,只在面上刷一层油,抹一把盐巴,然后直接架在火堆上烤,烤得滋滋直响。那鲜嫩多汁的肉块,在火焰的加热下分泌出肥腻的油水,油脂滴进火堆里,让本来就旺盛的火苗蹭地窜起。
火堆前围坐的人脸通红,大家吃得是热火朝天,一口肉,一碗酒,虽然缩起来认识也没几天的,但借着酒劲,手拉着手,都觉得彼此是顶好的兄弟。
王阿虎酒量不好,半碗下肚,便两颊红通,舌头也捋不直了,大着舌头对一名小兵说道:“我,我不是男人。”
“诶,”那戴头盔的小兵也醉了,他将长矛抱在胸前,腾出两只手捧着酒碗,说:“阿虎你怎么不是男人了?这野鸡,这山猪,还有这小鹿崽子,不都是你打得吗?不是男人能有这能耐?”
“这不算男人,”王阿虎伸出一根手指,伸不直,弯得像一只毛毛虫,在半空里猛地晃了晃:“这种时候,不像你们一样上战场,就都不是男人。若不是我家里有老母亲,有傻小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指望着我,我明天,我明天天一亮就跟着你们一起走。”
小兵摇头,说:“这就是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这也是没法子,家里人多,我上头三个哥哥,下头一个小妹,就那么几亩地,一张嘴都养不活,更何况这么些人?所以我就参军了,也不管是什么帝军还是什么军,是红旗还是黑旗,只要能管饭,什么我都干。”
这里面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举起酒杯,跟王阿虎碰了碰,说:“今天就不说这些败兴话了,明日一别,若我没死,等这仗打完了,一定来你们村子,带着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过小日子。来,来,来,不说了,干了。”
王阿虎道:“什么你们村我们村,是咱们村!不说了,干了!”
两人碰杯,一起饮尽杯中之酒。
与他们的喧嚣和热闹相比,另一边的火堆就显得有些冷清。
算命先生长年醉心黄岐之术,造诣颇高,虽然还没到辟谷的境界,但已经忌荤食,他面前的火堆上的烧棍什么也没烤,只有跳跃的火焰。算命先生盘腿坐在火堆前,小童和伍茴顺次排开,何愈则坐在算命先生的另一侧,本该在何愈身旁的白梁这会早嫌闷得慌,不知上哪儿跟漂亮姑娘喝花酒去了,跑个没影。
几人在火边端坐,却不言语。
他伸出手,往火苗凑近,眼尖的小童看见了,忙伸手理了理他的衣摆,说:“师父,您坐得太近了,别说衣服了,再动一下,眉毛都要烧着了,是觉得冷吗?”
算命先生往后移了移,说:“天晚了,替为师回屋取几件衣裳罢。”
小童准备回屋,算命先生又说道:“还有伍茴,你也去,拿一件稍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