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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意轻轻掀开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窗前男人的背影。
明灭的光线里,他的身影如同当初一样的欣长挺拔。
不同的,大概是…他的肩膀已经宽厚而坚毅,他的锋芒尽数收敛沉淀,他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的肩不再只有她一人依偎,而是要切切实实地肩负一个家族的兴衰,承载一个企业的明天,给千千万万人一个未来。
她垂下眼眸,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实际上已经整整隔了五年。已经陌路五年的两人,忽略分离的生疏与含混过去的矛盾,突然重新有了拥抱与亲吻。
可是,现实真的能如想象一般回到过去吗?
程意意突然茫然起来。五年实在太长了。
足够让一个寂寂无名的十八线小明星红得发紫,足够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人生出隔阂彼此猜疑。
她不再是念书时候万众瞩目的校园女神,而成为了研究所最底层、津贴不超过两千块的在读女博士。
他也不再是年少时陷入热恋的十八岁小伙子,不再是无底线无条件放下所有事情去将就她的顾西泽。
她张大眼睛,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放空心绪,却越发觉得心中反反复复,再难安宁。
顾西泽在窗边挂了电话,转回身,程意意已经扶着床沿重新坐了起来。
“睡不着吗?”他把手机放回西服的外套。
“恩。”
“想出去走走吗?”
程意意抬头看看虚掩着的门,摇头。
他便也不再勉强。
他最清楚不过,程意意打小爱漂亮。
从前念书时候,有段时间她喜欢上了露脚踝的九分牛仔裤。为了漂亮,她这样怕冷的人,便是到了冬月,也仍然一点不听劝,执着地要穿九分牛仔露她那截纤细白嫩的脚踝。
即使出门走走有助于伤口恢复,但叫她这样顶着纱布不修边幅出门,教人看见,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从果盘里拿了水果刀,顾西泽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来削苹果。
他修长的十指翻转间,果皮薄厚均匀地一圈连着一圈打旋落下来。
看起来再清闲不过。
可程意意知道,他这样清闲地陪她一会不知道要堆积起多少事情。不说张仪也提到许多次,年底这段时间来顾西泽忙到一馈十起,家里书房都当成了卧室睡。
“我自己看电视,不用管我了,”程意意想了想,还是轻声把话说出口,“你去忙吧。”
顾西泽的整个苹果正好削完,听到程意意说话,他也不做声,将手上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这才抬起了头。
程意意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楚,他的眼眸颜色比平日深,几乎要沉出水来,酝酿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的话一字一句敲在她心上,“程意意,和我相处让你觉得那么困难吗?”
“不……”程意意勉强才将几个字挤出口,“不是的。”
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抓紧了床单,“我只是觉得,你有很多事情,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医院里。”
怕他累,体贴他,是这样。
顾西泽似这才放松下来,声音顿时便带了疲倦。
“你想看电视,我帮你开。”
他将那一小碟的苹果插上牙签放在程意意手中,起身去开电视。
他动作时,衬衫袖口上滑,腕上的半截表盘正好暴露在程意意的视线中。
带着黑金属切割和科技感的表盘。
程意意一眼便认出来,他还戴着!她惊讶抬头去看顾西泽。
却只看见他俯身去开电视的背影。
浪琴五年前的情侣表式样。
她曾经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只。
表盘的背面刻着彼此名字的缩写。
可她的那一只,却遗失在了五年前那架飞往伦敦的飞机上。就在经济舱右边靠近遮光板的位子,她至今记得那趟航班的编号和乘务员的名字,可那只表,大概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她已经不大愿意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态,将那只表刻意遗忘在座位上。
她从不爱哭的,有时即使眼泪已经到了眼眶里,大部分时候,是深吸口气挺直腰板咽回去。
唯有那天,她从崇文的教务处领了帝国理工的入学通知,拎着简单的行李,眼泪从候机的三个小时一直流到飞机落地。
她的人生第一次将什么面子和形象都抛到谷底。
她的大脑只一直循环着一个念头,她是真的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也是真的失去了这世上对她最好、给她最多包容与爱的人。
飞行的十二个小时里,她分明紧捏着那块表,可飞机落在希思罗机场的时候,却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