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辛的母亲是混血,他身上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十多岁的时候就随父母出国,一直在国外生活。
和程隐见的第一面,是在他第一次去的陌生街头。
其实准确的说,头一眼不能说是见面,因为她从他身旁撞肩跑过去的时候,宽大的帽子挡住了脸,他根本没有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说起来很巧,从小生活在富人区的他那天心血来潮出去采风,车兜兜转转绕了很多地方,意外去到那条街。
助理提议要走,被他拒绝,在国外生活那么久,那条略显脏乱的老街对他来说是个新世界。他走走逛逛,去便利店买水时顺便买了个面包,便宜小巧,是他从没吃过的低价食品。
而后站在店外拍下四周环境,一个人突然从身边飞快跑过——抢走了他手里的塑料袋。
身边的助理和他都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愣了。开车远远跟在后头的保镖立即下车追去,十分钟不到,找到了人。
他和助理乘车,车子缓缓开进街巷,他还记得那天半道忽然下起了小雨,地面略有泥泞,从车上下去,脚踩在地上鞋子边沿很快就脏了。
巷子角落里躺着一个人,他的两个保镖站在旁边。
助理撑伞陪他过去,阿根廷籍的保镖拎着拿回来的塑料袋,操着略带口音的英文说:“不是我们动的手,先生。我们到这的时候有几个男人正在打他,想抢他手里的东西。我们把人赶跑了。”
这一区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各种案件高发,很显然,地上的人抢了他的塑料袋,转眼又被人抢。
容辛饶有兴趣打量地上的人——衣服好几层,厚重臃肿,但是不太干净,身形有些奇怪,即使穿得那么厚,还是显得过于瘦弱。
他走近一步,地上的人蜷缩起来。
身形微微发颤,声音弱得只剩一口气。
她说:“不要打我……”
用的是中文。
而且是“她”不是“他”。
听到那道细嫩的声音他怔了怔,在外的华人华侨很多,没想到那种情况下会遇到一个。
他蹲下,试探着撩开了挡住她大半张脸的连衣帽。
那是他和程隐的第一次见面。
她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脸上有刚刚挨打过留下的伤痕。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答,在他问第二遍的时候才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极尽绝望又极尽挣扎的眼睛。
蕴含的东西太多,多到令他失神看了好几秒,甚至没在意她不回答他这件事。
然后他从保镖手里接过塑料袋,拿出已经变形的面包,擦干包装上沾上的水递给她。
他跟她说的第三句话,只有两个字。
——“给你。”
一切从不太美好的意外遇见开始。
他给了她吃的,给了她住的场所,让她安顿好,带她回去留她在他身边工作。
她一开始不喜欢说话,总是沉闷很长时间,但相处中一点一滴的细节却透露了很多东西。一个游窜在穷人区食不饱腹的外国人,被他带到他生活的环境里,丝毫不露怯,也没有半分不适应,明明和之前是天壤之别的环境,她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直到很久以后,当她开始信任他,他才一点一点了解了她的过去。
而越是了解,就越是无法抽身。
……
“她没有留学,到国外安顿下来找了份简单的工作,只是运气太差,第三个月时老板被检方起诉公司倒闭,她丢了工作,住的地方又被偷渡的别国人盗窃,随身行李除了衣服被盗一空。她交不出房租,厚着脸皮和老板拉锯,每天躲进躲出,为了解决生计想尽了各种办法。”
容辛声音缓缓,朝着沈晏清笑,像执起了一把刀故意往他心里插。
“人到了低谷,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挣扎求生的感觉你懂吗?我不懂,你大概也不懂,但是她懂。她为了交得起房租,为了好好吃一顿安心的饭,走投无路之下去给药品公司试药。”
药品上市之前的测试,会征集一些试药人员,药品公司提供场地,试药者服用新药之后,待在他们提供的房间里,有床有棉被有厕所,还会提供一些小点心,只是要在房里待十二到二十四小时。
途中若是出现不良反应,可按铃呼唤工作人员,将身体症状告知他们,以便他们搜集数据。
简而言之就是人体小白鼠,多的时候一次可以拿到上千金额。
程隐的胃就是因此弄坏的。
一间房待两到四个同性,那一次试药,凌晨时她出现了不良反应,无法控制地小便失禁。加上胃被那一段时间有上顿没下顿的不规律进食折腾出了问题,被药品强烈刺激之后,胃剧烈痉挛。
房里还有一个女性在场,手足无措也不知该不该帮她叫人。她说不出话,捂着痛到令人出冷汗的胃窝在床角,身上穿的牛仔裤和床上棉统统都被失禁流出的小便浸湿了一大块。
程隐和他形容过,那是一种,像个低等生物一般毫无尊严的感觉。
再后来,她痛昏被送去医院,胃出血急救。拿到的试药金额才过手不到一会儿,马上又交了药费。她是外国人没有医保,后续支付不起费用,胃出血症状一停只能立即离开医院。
提起这件事时她已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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