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隆起的肚子上,心中痛苦极了,“盈袖,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盈袖抽了抽鼻子,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我受到的耻辱吗?慕奕,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我等你,凭什么要我做你的外室,无条件地等你一年,和孩子在外面受尽别人的冷眼和鄙夷,只为等着你休妻离婚?”她转过身来,揪住他的衣领,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落入棉枕。“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我。但是你做到了。慕奕,你不过是凭借着我爱着你!”
是啊,就是因为爱着他,所以才会轻易地受到伤害。
他以为一年很短,一眨眼就过。他以为做个外室,并不是一件多屈辱的事。只要等上一年,就能迎来春暖花开。可,他怎么会懂,懂其间苦楚的辛酸?就算一年后他说到做到,跟毛依依离婚,然后与她结婚,别人会怎么看待她?
她一日为外室,就永远是外室,被打上第三者的标签。她若成功上位,别人又会怎么唾弃她?明明她站得正,背脊挺得直,凭什么就要承受那些人的谩骂,背负第三者的骂名?
慕奕知道她的想法,他说:“盈袖,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你是孩子的母亲,别人是什么想法,你完全不用管。”他还开起了玩笑,“谩骂并不会少了一块肉,对吧?”
这故作轻松的语气,他以为很好笑?
盈袖已经无力说些什么了,她沉?下来,慕奕便也不敢多说,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卧室里很安静,静得呼吸也是清晰可闻。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为她已经睡去的时候,盈袖轻轻地开口:“告诉我,你要等一年才离婚的理由。”
慕奕听了。心中一喜,她这是……愿意给他机会解释了吗?
平复激动的情绪,他道:“因为毛依依是华中司令的女儿,他们那样庞大的家世背景,想要离婚会很难。况且……”他顿住了。
盈袖掀开了被褥,慢慢地坐直起来。她盯着他的眼睛,问:“况且什么?”
慕奕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下了决定,“况且毛家已借了我五分之三的兵力,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击溃西南。而战事少说也要个半年六个月才。到时再缓一段时间,我再向毛家提出离婚。”
盈袖笑了,笑得讥讽,“你以为毛家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吗,让你借了兵之后,就解除联姻?你当他们是傻子?还是当我是傻子!”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她一巴掌便挥了过去。
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她是怒极的,这一掌的力道很重,打偏他的脸。
他是该打的,他还想欺骗她。
他以为满足了自己的野心之后,就能顺利解除毛家的联姻。但,毛家肯吗?怎么会这么好说话地同意离婚?所以,他说的一年离婚。毛家若是不同意离,她和孩子,又要怎么办?
她绝不会让步,绝不会屈服,心软地答应他的一年之约!有了第一次的让步,后面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样。她就会在一次次让步和屈服中,渐渐丧失了原则,最后成了那些见不得人的、被男人养在外面的女人,依附着男人的权势过活,卑微地等着他帝王般恩赐的垂怜。
想到这些,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怀孕的女人啊。心思太敏感了,她因为他哭了好多回,她都快不认得这样脆弱的自己了。
慕奕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打,“盈袖,你打我吧。只要能让你消气,让我怎么样都行!”
消气?她笑了笑,眼中泪花闪动,“如果我要你现在、即刻就和毛依依离婚呢?”
他震住了。“盈袖,你……”他想不到,她也会这么咄咄逼人。
“慕奕啊。你口口声声说,都是因为父命难违,其实,你要的是权势,要的是联姻带给你利益,满足你的野心吧?”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我妄想了,我以为历史里烽火戏诸侯,话本里弃江山于不顾的爱情,会发生在你我身上。慕奕,是我低估了你,高估了我自己。”
她终究是,比不上他的江山万里。
盈袖倒回床上去,翻过身,蜷缩着腿,安静地入眠。
慕奕心下悲凉,他想否认,江山远没有她重要。可是这句话偏偏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大抵是,目前的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是没有那么重的吧。如今他不愿为了她放弃他的大业,让她失望至极,伤透了心。以至于后来,他将江山双手奉上,她、也不屑一顾了。
世事总是难料,往后的事情,谁能料到呢。
这一晚,盈袖宿在梅公馆的卧室里,慕奕就趴在床边睡了。
第二天,到了九点多,她还未醒来,慕奕猜想着,大约是怀孕嗜睡的缘故。
于是他小心地将她抱起。抱着走出公馆,上了贾平开来的车。
小周和橙子忐忑着,心道是他们没有看好夫人,才会让她知道了那件事,搞得司令来收这烂摊子。
他们已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不想他却跟没看到他们一样,还是贾平副官来提醒他们,先回天津,北平这边不需要他们在这守着了。
慕奕每天都很忙。
白天,他一边学习母婴知识,一边给盈袖做饭炒菜,收拾房间,清洗拖地。
夜晚。他便处理天津那边的军务,打电话发电报,一样样地处理完毕,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然后,他便窝在沙发上睡一宿,早上六点的时候起来做早餐。
那天从梅公馆回来,盈袖没有哭闹,日子平静地过,只是她不再理会他,视他为空气。所以,他不敢去卧室里,与她睡同一张床。就怕会惹她生气、心情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