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惯常知道褚老夫人很是喜欢季瑶,但此刻便愈发的坐实了心中所想——只怕褚老夫人的确是要为自家孙子求取季瑶的。
平心而论,在这一辈之中,褚乐康的确算是年轻有为了。承袭祖父的衣钵在军中打拼,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已然是正六品都尉了。况且褚乐康人品相貌也是并无挑剔之处,唯一不好便是父母双亡,怕要给人非议命不好。
然而罗氏从来不信命数之说,当日她坚持要季玥嫁到霍家,多少人说她老眼昏花,后来今上登基,那些曾说她要害死自己女儿的人不都给将脸抽肿了?
褚老夫人对季瑶诸多优待,罗氏心思也活泛起来,目光盈盈的望向女儿,见她举手投足间恪守礼仪,十分的满意,便也和褚老夫人攀谈起来。季瑶则领了姑娘们去玩,又有慎国公府小姐李芷萱和首辅孙女张明芳分别来给季瑶道谢,感谢那日她救了自己的事不提。
待霍柔悠来,见李芷萱和张明芳这俩娇小姐竟然服服帖帖的和季瑶说话,也是生疑,拉了季瑶,轻声低估道:“这俩人在家中都是娇贵惯了,一般的骄傲,今日对姨妈礼遇,怕也是打心眼里服了姨妈。”
匆匆看了两人一眼,季瑶对这话也是微笑罢了,又有弄画从诰命处回来,对季瑶行了福礼:“姑娘们还是移驾吧,三爷迎了新妇回来,如今已然往堂中去了,官客们正往堂中过去。”她说到这里,又轻轻附在季瑶耳边说,“端王并晋王两位殿下都携礼来了。”
季瑶面色不变,颔首称是,旋即领了姑娘们往外面去了。又因为大楚风俗,女儿家不便抛头露面,也就在内室之中观摩礼数。
成亲之礼都是异曲同工,虽说成婚的是自己哥哥,但季瑶并不激动,全程观摩完了礼仪,也就招呼着姑娘们用膳了。内室于外室隔了一道珠帘并纱橱,虽说隔开了距离,但却并没有严防死守,姑娘们在其中,也是能够隐隐看见外面的男宾。
知道这个安排还是为了给小子和姑娘们找对象,季瑶倒是很淡定。安顿好了众位贵女,季瑶便起身笑道:“诸位慢用,说不得我便要先去陪我那新嫂子了。”
按照民俗,新妇进门,素来是由小姑子去作陪的。而吴婉筠和季瑶感情笃深,这种时候自然要去作陪。众贵女们也是明白,便要放了季瑶去,后者又拉了霍柔悠:“你多多替我照看着,我多谢你。”
霍柔悠胀红了小脸,轻声道:“姨妈不用去了……我娘说,季家没出阁的女儿只有姨妈一个,若是姨妈去了,只怕这满屋子的姑娘们便没人照看,故此,我娘已然去陪三舅母了……”
她声音虽不大,但离得近的几人尽数听见了,张明芳笑盈盈的起身:“好呀,季姐姐想要逃席,便用这话来搪塞我们。”又托了酒到她跟前,“还想逃席,饮了这杯酒才是。”
季瑶忙笑道:“好妹子,我可真不是为了逃席……”
张明芳笑道:“不管是不是逃席,我敬这杯,季姐姐不喝么?我是没脸的人,不怪姐姐不喝。”
因为祖父是首辅的缘故,张明芳一向眼高于顶,更是个飞扬跋扈的,肯对季瑶以礼相待已然是十分难得。季瑶无奈只好吃了一杯,又有三四个贵女一拥而上,找了由头来敬季瑶酒,少不得都吃了,一时腹中火热,沁得脸上也一阵阵的发烫。
“容我去换衣裳,回来再与你们细说。”这群娇小姐们俨然是要灌死自己,季瑶赶紧找了个借口要跑,又生怕这几人要和自己继续玩,又让人来伺候众人说酒令,自己则赶紧出了屋子。
屋外的风到底凉了几分,立在廊下吹了一会儿,季瑶才觉得脸上的滚烫消退了一些。又躲开嘈杂的堂中,这才要回去换一件衣裳,回来还要继续同贵女们厮磨。迎面却见一人过来,手中似乎还托着什么东西,那身影熟得很,季瑶沉吟片刻,还是上前温言笑道:“晋王殿下去哪里?”
“无事,只是让人煮了些醒酒茶。”如今已然入夜,廊下灯火昏暗,看不清面容,裴珏的声音传到耳中,便愈发的迷人,“三姑娘方才被灌了不少杯,趁热喝了吧。”
季瑶心中一暖:“殿下都瞧见了?”
“你们动静那样大,如何瞧不见?”听她声音温软绵绵,诱人得很,裴珏喉结动了动,端了醒酒茶在季瑶面前,“趁热吃了吧。”
季瑶从善如流,接了裴珏手上的盅子一饮而尽,又触碰到他的手,惊觉他指尖有些冰凉,沉吟了片刻,将拢在袖中的手炉取出来递给裴珏:“殿下便先行用着臣女的吧,手脚凉怕是冷寒症,是大问题的,万万莫要松懈了。”
那手炉小巧玲珑,也不过是季瑶双手能够捧住的大小,搁在裴珏手中便是小得可怜。季瑶也只是微笑:“殿下还是先行进屋去吧,臣女回去更衣,一会子再来。”又向他行了一个礼,去了。
裴珏看着手中的珐琅手炉,见那并非崭新,知道是季瑶素日之中用的,眼底都浮出笑意来,将手炉拢在袖中,便要进去。
而立柱之后,出来透气瞧见这一幕的刘佳桐满脸气苦,牙都咬得发酸了。
季家娶新妇(下)
既然打着回去换衣裳的旗号,季瑶当然不会那样快就回去。再屋中泡了一壶茶来品,抱了睡眼惺忪的小四在怀里,慢吞吞的说道:“这群小姑娘是要我的性命,委实半点不心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