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忙拂落众人拉住自己的手,转身便走,恼得身后的贵女之中响起了不满的声音:“这什么意思?难道想将自己摘干净了?”
季瑶哪里肯理,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转身便进了还在烹茶的小屋。烹茶的并不知发生了何事,正拿着柴刀劈一些香木来烹茶,滋味最佳。见季瑶急吼吼的进来,忙起身:“姑娘……”
季瑶也不等她说完,指着她道:“你赶紧去外面,砍两根竹竿来。知书,你去帮她。”说罢了,又转头往湖边去,“柔姐儿,来帮我。”
霍柔悠赶紧到了自家姨妈身边,见她费力的搬着绣墩,也赶紧搬了起来。众贵女面面相觑,不少人眼中也已经出现了鄙夷之色,冷笑道:“什么人呢,还想搬个绣墩来看着沉下去不成?这等不知耻的东西,亏得还是同平章事的女儿呢。”
罗家的姑娘虽说不过八九岁,但明白季瑶不会无端做这样的事,也伸出小手去帮忙。三人将绣墩搬到了湖边,见湖中两个少女已然有气无力,几乎连挣扎都没力气一样。季瑶当机立断,径直在小渡口前将绣墩给踢了下去。绣墩入水,“哗啦”一声溅起不小的浪花,浸湿了季瑶的鞋袜,她却浑然不理,看着绣墩浮了起来,忙对湖中的两个娇小姐叫道:“快,抓住绣墩,别沉下去了,马上就来救你们。”
也不知那俩娇小姐喝了几口冰水,好在意识还算是清楚,纵然冷得打颤,还是奋力伸手抓住了绣墩,趴在上面,维持着自己不沉下去。
众贵女方才还嚼舌根说季瑶不知礼数,此刻全都脸色胀红,沉默着不肯说话。为首的一个却梗着脖子说:“在别人家里呢,就将别人家的东西扔到水里去,就算是为了救人,贵女的脸都给丢尽了。”
季瑶看了一眼那人,见她生得颇为美艳,眉眼间却有几分熟悉之感。然而季瑶自从经历了季珊的事,生生的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别人的人生,在对熊孩子这事上,实在应该检讨一下自己了。当下冷笑道:“你知书识礼,知道怎么维护贵女的脸面,我不如你,自然不知道如何维护。我只问你一句,物件没了值钱人没了值钱?不知道当着这两位姑娘的父母双亲,你还有没有这样的底气说我为了救人损了别人家的物件。”季瑶说到这里,又勾起一个笑容,“况且我舅舅一向是疼我的,知道事出突然,必然不会怪罪我。倒是那等子眼皮子浅的,分不清什么东西更重要,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料季瑶这样能说,那少女胀红了脸,险些又嚷起来。而知书和茶水丫鬟已然提了两个竹竿冲了进来。季瑶忙让两人将竹竿放入水中,对水中扑腾的两人道:“快,快抓住,我拉你们上来。”
两人忙死死拉住竹竿,只是因为身上衣服过于厚重,此刻又吸了水,更是重得很。季瑶原本人小,力气多有不足,和知书并罗家姑娘罗念拉着竹竿也拖不动下面的人。好在总有些贵女明白人命更为重要的道理,纷纷伸出援手帮忙。
眼看着要将人拉上来了,不觉手上竹竿一重,湖中的人更是往下一沉,硬生生将最前面的季瑶带得朝前扑了两步,跌在护栏前,小腿已然没入了水中,眼看着也要被拽下去。众人不免惊呼,赶紧舍了竹竿去拉季瑶。这若是一个没救起来还又掉下去一个,这下真是热闹大发了。
季瑶咬着牙,也不敢放手,努力将小腿从水中抽出来。从腿上蜿蜒而上的寒意让她几乎浑身都没了力气,又看着竹竿的另一头,看那姑娘痛苦的神色,不难想到是腿抽筋了,只是她死死的拉着竹竿,身子却往水里沉,也将季瑶渐渐的拉了下去。
眼看着湖水近在眼前,正感叹着吾命休矣的季瑶却被人给拎起来放在岸上。看着身边那人皮肤白皙得仿佛没有晒过太阳似的,从自己所在的角度看去,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紧抿的唇让人无端感觉到有几分压迫感,轮廓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缺点来。
“四殿下……”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裴珏,季瑶有些懵。裴珏并不说话,拉住竹竿用力将湖中的人给拽了上来,又如法炮制的将另一人也给拉了上来。
不拘因为什么缘故掉了下去,两人在湖中泡了一会子,冷得浑身直哆嗦。“四殿下还请回避。”简单的说完,裴珏倒是知趣的背过身去,季瑶这才扒了两个娇小姐被冰水浸湿的棉袄,和霍柔悠一起将自己的斗篷罩在了两人身上。
而这事早就传去让诰命们知道了,不多时便一阵嘈杂,两位娇小姐的母亲虽不至于哭爹喊娘,但还是双目含泪的来将女儿带到客房里先去安置。
季瑶今日也几乎落水,小腿都冷得没有知觉了,霍柔悠也扶了她起身去客房。裴珏原本立在空翠馆院中,见季瑶小脸冷得变了色,目光一沉,解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季瑶身上。
他斗篷那样大,将季瑶罩得严严实实,下摆拖在地上一大截,不仅温暖,还有几分龙涎香的气息。季瑶脸上一红,忙要拒绝,裴珏摇头:“借与你罢了,一会子还我就是了。”又深深的端详着季瑶,似乎在犹豫,半晌后,伸手为她系好了斗篷的带子。
他方才刚到空翠馆前,就看到了季瑶差点滑下水的一幕。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怒吼出来,也不顾满屋子娇小姐,赶紧冲进来救了季瑶。
三月不见,她长高了些,模样似乎也比早先更好了几分……
正满脑子想入非非,忽闻背后传来一声:“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裴珏眉心一跳,旋即柔声道:“柔姐儿,好生照顾三姑娘,我一会子来瞧瞧你们。”
新春(三)
这声音季瑶自然是认识的,就是方才那个说自己损坏了永乐伯府东西的姑娘。转头见她小跑过来,双颊的红晕无疑说明了少女的心事。
想到这声“表哥”,季瑶顿时悟了——勿怪她觉得这姑娘眉眼间眼熟,原来是像了裴珏。
那姑娘看了季瑶和霍柔悠一眼,见季瑶披着裴珏的斗篷,惊得脸色都变了:“你、你作死么?你怎敢披着表哥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