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对方似乎没法,只得靠近她过去。待人走在笼子边,她抬腿就是一脚,隔着笼子将人踹到,然后伸手去拽他腿,拿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直接往他下腹捅。
前后不过一瞬。
那人之前本就受了箭伤,又不妨她会武,一时大意,闷哼一声倒下后挣扎要起。她却已经不再管他,转头就从怀里掏出个簪子去捣鼓铁笼子的锁。
“就你们这粗制滥造的破锁,也想困住本小姐,真是笑话。”
她话音落,“啪嗒”一声响,锁开了。
捂着肚子挣扎要起的人忽然晕了过去。
这等奇人……不起也罢。
江凭阑一脚踹开铁笼,冷笑一声,哪来的指令?根本就没有指令。她疾奔出去,在旋梯口停了停,往下还是往上?
这么一停,忽然听见“轰”一声巨响自底下传来,似乎是哪里炸开了,她一愣,难道自己刚才在塔顶看见的东西是某种引爆装置?
她正愣神,冷不防被什么人一手牵住,“走!”
“哪里炸了?”她转头对拉着自己的人急急道,“微生玦还在下面!”
喻南低而快道一句:“救他的法子在上面!”
又是“轰”一声巨响,整座塔开始晃动起来,江凭阑被喻南拉着疾奔于旋梯上,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跟这人在一起怎么总是炸啊炸,跑啊跑?
“你怎么不早些来?”塔里四处都是崩塌声,她不得不提高音量跟他讲话,因此这一句语气显得颇有些怨怪。
“武丘平那里需要善后。”他淡淡一句,顿了一会又道,“抱歉。”
她愣了愣,随即恶狠狠道:“救了微生玦就原谅你。”
两人奔至塔顶,又听“轰”一声巨响,整座塔似乎往下沉了沉,石子沙子落了两人一头一身。塔顶有人,只有一个,一见两人似乎惊了惊,喻南一个掌风先发制人,头也不回道:“机关!”
江凭阑立刻心领神会:他打架,她“拆弹”。
江凭阑和喻南在这边忙活的时候,微生玦同样没有闲着。他自然知道游戏是假,要留下他们的命才是真,那位沈大人也根本没有去第七层,而一直与他在塔底缠斗。
对方身手不差,他近日身子状况又欠佳,因此打得颇有些费劲。整座塔从底部开始爆炸,第一层塔炸开的时候,两人飞身掠上第二层,第二层塔炸开的时候,又再度齐齐飞身掠上第三层,也不管哪里塌了哪里歪了哪里毁了,一路风风火火打了上去。
此时若有人自远处观望天岩塔,定要为其所惊艳。整座塔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塔从底部开始坍塌,毁去了三分之一,往上部分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瞬便要彻底崩毁。漫天大火飞沙走石之中,青黑两色的风席卷而过,于满目妖冶的红里惊起腾腾灰雾。
“怎么停不下来?机关难道不在棋盘上?”江凭阑一边拨弄着面前大如锅盆的棋盘,一边回头看塔顶书阁架子上不停后倒的骨牌,忍不住大喊道,“天杀的!你们也玩多米诺?”
她在堪比八级大地震的晃动里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却在一次次尝试失败后几近崩溃。爆炸声已经响了五次,她不知道微生玦眼下情况如何,身在第几层,乐观点想,他可能早就逃出了塔,悲观点想,他可能一直被困在塔底,折中点想,他不会抛下自己,所以一定在赶来的路上,或许恰好躲过了之前的五次爆炸,能不能活命,就看她是不是能尽早让这破机关停下。
“密道!”喻南边与塔顶黑衣人缠战边提醒道,“试试!”
江凭阑霍然抬首,那黑衣人说他姓沈……她脑中灵光一现,眼前立刻浮现出沈府密道逃生当夜,沈书慈打开密门时的画面。
“如果将棋盘当作砖墙……”她咽了咽口水来抚平喉咙底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干火,“这边两颗黑子,那边三颗白子……”
又是“轰”一声响,塔已炸了六层。江凭阑手上动作不停,亏得记忆完好如初绝不会出错,她忽然庆幸,庆幸自己奇迹般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她从来没想过,有一日可以用它救人性命。
“咔”一声响,骨牌停下,她刚要欢喜出声,忽觉身子一歪。她低低“啊”一声,天杀的,塔要倒了!
“过来!”喻南因与人缠战分不出手来拉她,她闻声大力一扑,将自己当成炮弹砸向了那名黑衣人。
这一扑拼尽全力,一刹间她体内气息狂涌,身体随之一轻,“砰”一声人体相撞,黑衣人被撞歪在地,而她则直直飞了出去。
九层高塔,她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一旦坠地,必要粉身碎骨。
喻南霍然回首,一步不停也跟着跳了下去。
☆、搏命
江凭阑在急速坠落。
在身后巨塔轰然倒塌之声里急速坠落。
在刮得人一张脸皮都要四分五裂的寒风里急速坠落。
在满腔懊悔、不甘、愤怒里急速坠落。
她没想自杀啊,在她的计划里,那一扑会准确无误地撞开黑衣人,而自己则会被喻南顺利接住。但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她身子里那股气劲会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坏事,而喻南替微生琼解毒后本就虚弱,之前在酒楼里便已受了伤,眼下又与黑衣人缠斗一番,要接到这样一个炮弹般冲出去的她,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她不怪他,只怪天要她亡。
这一夜曲折眼看就要落幕,她却栽在了自己手上。
千思万绪不过一瞬,江凭阑还没来得及冒出更多念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连带着呼吸也跟着一停,似是被什么东西勒住般窒息了一刹。她知道抛下绳索的人是谁,也知道那人虽然拖了一副病躯却向来大罗神仙似的,但她不相信他这回还能救她。
这一次不比在崇明殿救微生琼,大殿不过几丈高,比起天岩塔来要矮上一半有余,而眼下她除了重力加速度外还有体内自生的那股冲力,这个时候用绳索拉她,且不说喻南的手是不是从此就废了,恐怕她会先被折成两半。
预想中的拦腰截断并没有发生,她正觉着奇怪,眼角余光里闪过天青色一点,随即她整个人被牵扯着朝右平移了一截。准确地说,是朝右下方。她身子一歪,由直直坠落变成了朝右下方倾斜坠落。
半空中,乌墨、天青两人不对视,不言语,两双眼睛于不同的光景里倒映了同一个人。谁都没有时间察觉,这短短一刹里,他们的内心如被神祇涤荡,无限空虚又无限饱满,没有仇恨,没有江山,没有家国,却有万里长空浩渺烟波里一个鲜艳张扬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