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暗中有人
话说,当朝太后在白龙寺为国祈福,每个月所需银钱兼各种吃穿用度都由支度库支出。白龙寺也专门有人负责接纳,每次核对账目后写个字条:数齐。然后差人将信封送回支度库,如此,这一个月的账就算过去了。
偏偏这个月,两个字变成了三个字:数不齐。
卢姝宁看着这三个字分明就是挑衅。如果真的不齐,那么也应该说明具体的事项,或者,白龙寺应该派人来特意说明一下。
然而,都没有。
因此,卢姝宁特地向公主那边告了假,留在支度库亲自核对这个月的账目。然而,一番计算下来,却没有查出是哪里出了错。又叫来兰芷芸芷三人一起查验,也没有找出纰漏的地方。
暗暗想来:是不是像上次一样,又有什么人在背地里捣鬼。
过了几天,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既没有书信找上门来,白龙寺那边也没有来人责问。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在故意逗她一样。
事情就如此不了了之了。
但卢姝宁却怎么也放不下,想要主动去问白龙寺,可又无权无势,不得出宫,所以,只能等下个月送分例时,让人捎带去问。
她想着:如果有往年旧账可以核对,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如果可以查到这笔奇怪的开支是从哪年哪月起的,而那一年又发生过什么,一路顺藤摸瓜,是不是可以解开这个谜团?
忽又想到,蕙心在时,不让她查,这蕙心走了,想必可以……
这天,姝宁正在向皇后禀告公务,最后说起自己无德无能,难堪大用之类的话。
皇后吓了一跳,忙问她:“你怎么了?”
姝宁回答道:“皇后娘娘让我当这个一等女官,主管内银监和支度库。我自己愚笨不说,资历又浅。若说这记账算账的本事,尚可应付,可这管教御下的本领嘛,就有点力不从心,捉襟见肘了。
皇后好容易抓住一个姝宁,哪里肯轻易放过,问她原因。
姝宁说道:“我初来乍到,一下子升的太快,不能服众,惹人不满,引得大家相互猜疑,失了团结,有违上下一心,为此不能好好为皇后娘娘效力,实在有愧于心。”
这大殿之上,南橘、迟溶、锦文、锦华、锦书、锦屏等人都在,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们听的。
姝宁一来明知背后有人捣鬼,却苦于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不能直接说破。二来,皇后对白龙寺一向敏感,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妄自揣测,以免受到牵连,给卢家招致霍乱。
皇后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早已见惯后宫伎俩的她,自然不以为意,想着一丁点小事就如此沉不住气,将来怎堪大用。虽说对她有点心生不满,但还是安慰着:“不怕,你是凭本事做的一等女官,是我亲自点的,传令下去,谁若不服你,就是不服我。再有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的人,仔细她的皮。”
姝宁下拜谢恩,又说道:“这分发例银本是最小的一桩案子。每日里,多如牛毛的帐目和各种杂事应接不暇。朝露殿那边怕是实在分不开身,皇后娘娘还是让我回来吧。”
皇后当然不肯,公主不来麻烦姝宁,自然就会麻烦她,忙道:“不是有兰芷芸芷她们两个帮衬你吗?”
姝宁道:“可是她们两个能力有限,有些事情她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皇后问道:“什么事?”
姝宁道:“我想查看往年的旧账,却不知去了哪里?
皇后说道:“都交在了集贤楼封着。别说,你若想看,还真看不着。”
这集贤楼,是负责封存历年皇家进出开支,兼各国朝奉,番邦进贡,往来征战发放钱粮,赈灾,平叛等诸如此类的账目。
姝宁道:“如此说来,我们这小小的支度库,这才小小的一笔账,想想户部财政、税收、上贡、番邦进贡,那更是繁复冗杂,不知他们是如何记算这笔账的,如果能学得一二再好不过。”
虽说上次跟着蕙心来见识过一次,但,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好多东西根本没来得及细细学习。
皇后笑道:“好主意啊,那你可以去领教领教。”
姝宁道:“可宫中规定,后宫之人不得随意进出前朝。”
皇后笑道:“这有何难,我给你个令牌,再下道懿旨,这事就成了。哦,对了,记着让张公公领着去,最好带着兰芷芸芷她们两个。几时去几时回,去的哪里,都要提前报备申请,严格记录在案。”
姝宁内心欢喜无比,下拜领旨谢恩。
经过一系列手续之后,卢姝宁终于来在自己梦寐以求的集贤楼。
集贤楼这边也得了皇后的懿旨,说是有三名女官要来观摩学习,早早就腾出一间屋子,宽敞明亮,桌椅笔墨,一应俱全。
第一天,姝宁好容易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同兰芷芸芷她们在案前端坐,脸上不苟言笑,心里时刻记着皇后嘱咐的话:出了门,你们就是延福宫的典范。
小太监送来了一摞账簿,姝宁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留意是否有有关白龙寺的记载。
从头看到尾,未曾发现什么有价值的记载。想想也是,怎么可能给她们三个看有关朝廷机密的账册,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流水。
这时,另有一个小太监端来茶盘,姝宁因害过大病的缘故不宜饮茶,她自然而然将其移到了兰芷和芸芷面前。她们两个素来知道她的这个习惯,所以就毫不推辞的伸手接了。
一天下来,除过算账学习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三人早早就回来了。
第二天,姝宁点名要了支度库和内银监十年前到二十年前的旧账簿。
姝宁正和兰芷芸芷商谈着,一页一页翻看,除了日常的各宫的分例,年节的赏赐,祭祀的牲畜,从首饰到布匹,从金银到玉器,一项一项看下来,终于寻到了白龙寺。
她在每册账本的这个地方格外留意,一年一年返回去,发现十九年前和二十年前这两年前后有很大的区别,想来,这项开支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她想不通仅仅隔了一年,为何突然增加了这项奇怪的开支?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点不得而知,看来,还需从其他地方慢慢查起。
这时昨天那个小太监又来送茶了,姝宁正在专心看账册,并没有注意到他来,于是头也不抬,照例将茶盘向前一推。
兰芷接过一看,嚷道:“今天是果子茶。”
姝宁凑上来看,只见茶盏里不是寻常茶叶,而是五六颗果子并两片山楂。端起尝了一口,滋味微酸略甜,她与兰芷互看一眼,只看那果子小巧可爱,却叫不出名字。
芸芷淡淡说道:“是海棠,健脾养胃,是个好东西。怎么?你们不认识吗?”
二人齐齐摇头。
兰芷道:“我不认识就算了,怎么卢执事你也不知。”
姝宁道:“我为什么就一定要知道,我又不是种果树的。”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趁机教育兰芷:“你好好学着些人家芸芷,说话办事又稳重又周到,不像你,成天扯着大嗓门,难怪总有人夸她,说她有南橘的样子。”
兰芷白了她一眼,说道:“咱们当了官就是不一样,还有人巴结咱们呢!冲着窗户嚷道:“你们放心,既然巴结了我们,我们也是有心的,等回到延福宫,一定在皇后面前多多替你们美言几句。”
姝宁则是走过去问那个小太监:“这茶是谁让送的?”
小太监摇摇头。
姝宁又问道:“来送茶的小太监你认识吗?”
他还是摇头。
姝宁依旧问道:“那你知道他在哪个宫里当查?”
他依旧摇头。
真是一问三不知。
兰芷道:“好了,别难为他了。看你把他吓得。”
姝宁微微一动心思,看来只有等明天再次来的时候当面抓住他了。心中敲定主意,故意问兰芷芸芷:“你们明天想吃什么?”
二人会意,于是商量起来。一会儿桃一会儿李,一会儿又是瓜,反反复复,绕来绕去,最后说是杏。
第三天,当她们推门进来时,桌子上就已经出现了一盘杏,个个玲珑可爱,黄里透红,那装杏的盘子洁白无瑕,雕花精致,一看就不是俗物。
姝宁伸手拿了一个杏,想着那人果真够诚意,也果真不简单。下意识左右看看,却没什么人。因避着嫌,集贤楼的男性官员故意和她们隔开屋子,除了随时待命的小太监,不见其他人。
姝宁问那小太监:“你可有见是谁送来的?”
他摇了摇头说自己来的时候,桌子上就已经有那盘杏了。
姝宁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兰芷芸芷到觉得很好,说:“你太多心了,宫中人情往来,再简单不过,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就是有人想要讨好咱们呢。”
姝宁决定再试一次,和兰芷闲聊起来:“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这墨不比咱们延福宫的,虽也够黑、够浓、够润。但是,”这两个字故意加重了几分语气,还拉了长音,显得生硬,更像是说给某人听的。“不知是不是我鼻子的问题,总觉得这墨有股味道。”
兰芷道:“是墨香?”
姝宁道:“不像是墨香,有点刺鼻,闻久了,不舒服。”
芸芷道:“你一向如此,对气味颇为敏锐,不如我们明天带自己的墨来吧。”
姝宁三人在这集贤楼里每日翻看旧账,听算盘噼啪作响,甚是枯燥无味,也只有与这暗中之人斗智斗勇,方能寻得一点乐趣。
第四天,她们故意来的很早,比那每日负责给她们拿账簿的小太监还要早。三人兴奋的开了锁,推开门,只见案几上干净空旷,唯有正中心端端正正放着一块墨。
姝宁拿在手中一掂量,便知此墨质地上乘,想来价格不菲。放鼻前一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兰芷也凑过来闻了闻,问道:“是什么香?”
芸芷拿水化开,铺了纸,蘸了一笔,试着写了一个字,从色泽看果然比之前的好些,说:“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姝宁道:“是玫瑰芳香。”
二人齐问道:“你怎么断定是玫瑰芳香?”
姝宁道:“你方才一说在哪里见过,我立马想起来,上次皇后在阅春园赏赐众人文房四宝,其中就有这墨。不敢说一模一样,却也差不了多少。”
如此一提醒,兰芷芸芷也附和着:“哪里是像,简直就是。”
姝宁察觉如此规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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