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硬泡的了一个上午,硬是告了五个月的假!
御令卫指挥使这种要职啊!五个月的假!
看到皇帝铁青的面色的时候,雪梨就知道他现下有多想直接隔了卫忱的职,让他卷铺盖走人!
“他来劲!”谢昭气不打一处来,“非说要让子娴安心坐月子,他得替她带孩子?他一个正三品官,用得着亲自带孩子?!”
——但甭管怎么说吧,这假他到底是准了。于是雪梨也没正经多劝,环着他的脖子就说:“息怒息怒!等孩子百日的时候,我去亲自看看,看他是真带孩子呢还是欺君呢?”
谢昭气结,板着脸把她往下拽:“不许去!”
“让我去嘛……”雪梨嬉皮笑脸地跟他磨,“我还想顺便再回家看看,阿淙阿泠都快两岁了,我爹娘还没见过呢。我这回一趟就全忙完了多好?免得道贺和回家还得分开。”
她这主要是想家了。谢昭摸得清这个意思,自不好再赌气拦着,点头让陈冀江安排各项事宜去。
是以元月十四的时候,雪梨带着四个孩子一起出宫了。可以现在家里住十天,然后给卫槿过百日去。
正好阿杳的生辰在元月十六,一听说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要给她过生辰,她觉得可兴奋了——自己都说不清有什么可兴奋的,总之就是觉得肯定比在宫里过生辰有趣!
雪梨上次回家的时候,阿沅才一岁、阿杳四岁。眼下阿杳都七岁了,一下马车,阮松就惊呼:“这是小帝姬?都这么大了!”
阿杳望着舅舅摇摇头:“不是,我是大帝姬!”然后她一指奶娘抱着的阿泠,“阿泠才是小帝姬!”
众人一阵笑,迎他们进去。雪梨照例先见到了母亲,有四年没见了,高氏抱住女儿就不想撒手,直弄得雪梨脸红:“娘……!”
“怎么的?娘抱你会儿还不行了?”高氏一横她。
雪梨鼓嘴:“都有四个孩子叫我娘了!”
“有八个孩子叫你娘你也是我女儿!”
“好好好……您抱!”雪梨认输,主动凑过去搂住母亲,母女俩亲密了会儿才聊起来,雪梨得知大哥的儿子和二哥的长子次子都去私塾念书了,二哥的女儿则先跟着青梨学,高氏问她洛安城里的女儿一般都怎么教。
雪梨算了算,二哥的女儿今年九岁,便说:“嗯……先跟着青梨学也行,毕竟年纪还小。再过两年给她请个傅母来吧,傅母毕竟学问更多些。”
女孩也是需要有学问的——雪梨自己进宫早,宫里教什么她就学什么,自己自然而然地能读书认字,便没太在意这一点,后来才知道民间的许多女孩子都是不识字的。
她自觉家里不会亏待女儿,但还是有心多提醒母亲一下:“女儿也得好好教。您瞧阿杳,哪儿比男孩子差了?陛下亲口说的,儿子女儿都不能看轻了,阿泠还随皇子从的族谱呢。”
“是是是,这是一定的。”高氏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话。接着便让家中下人把阮松阮柏的孩子都叫过来见见,小聊几句之后孩子们就一起玩去了。
除了阿淙阿泠还有大哥二哥这两年新添的三孩子太小以外,其余六个迅速打成了一片,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谁也不肯回自己的住处去用,雪梨就索性把他们全留下了。
用完膳就让小孩子各回各处休息,阿杳和表兄表姐则又玩了一会儿。晚上时年纪最长的阮举出主意说要去东市看灯,说灯会今天已经开始了——雪梨这才不得不把阿杳扣下了,让他们叫上酸梅乌梅一起去。
如此这般开开心心地玩了五六天,阿杳的七岁生辰过得很愉快,酸梅乌梅更时常来禀说大哥二哥家的孩子要叫她们出去玩,问她准不准。她觉得这俩姑娘从前被规矩束得太死,几次都同意了。最后一次,她们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了些在路上看到的事情。
酸梅说:“卫大人带着大队人马朝城外去了,好几个和护咱们来的时大人官服一样……似是千户?后面随着的不下二百人,我和乌梅看了好久,人才走完。”
卫忱不是告了五个月的假吗?
雪梨蹙蹙眉:“没打听一下是干什么去了?”
“没打听着,周围的百姓哪知道这个……”乌梅说着想了想,“但这么多人,肯定是要紧事吧?我们也不知有险没有,想着您跟卫夫人交好,就先来禀您一声。”
雪梨心里还真有点不安生,转念琢磨琢磨,又冷静了些——御令卫处理的大事多了去了。这回是让她的人撞上了觉得阵仗大,但她们看不见的时候,卫忱带着“大队人马”出城的时候只怕也不少。
她定了口气,叫来福贵:“你让张随才走一趟,去卫府。别跟子娴瞎打听,就告诉她若需要人陪便来传个话,我在宫外呢。”
“诺。”福贵应下便去了。雪梨掂量掂量:这样应该没事,御令卫的事她不掺合,但好姐妹如果需要人陪,她还是可以施一下援手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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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皇帝紧捏着手中奏章牙关紧咬,额上一层冷汗。
是惠妃呈进来的,很厚的一本,先大致说了知道雪梨在查账的事情,也知道由此造成的皇长子染病等凶险,而后洋洋洒洒数页皆是告罪的言辞,说是自己从前执掌宫权时疏于管理,才导致雪梨接了这个烂摊子、导致皇长子命悬一线。
奏章的最后处,惠妃请旨赐死。
他当时就惊得心中骤颤,忙一看落款,竟是月余前就呈进来的。
惠妃那个性子……
谢昭十分清楚惠妃在责任的事上总是很在意,不是她的错她不会担,但只要是和她有关的错处,她总要一板一眼地谢罪的。
她一个多月前呈进来的东西他现在才想起来看,他一时很担心惠妃会误以为他这是怪罪她到懒得理会了,自己一死了之。
谢昭一边往那方面想一边又告诉自己并不会,虽则惠妃出宫只带了两个随嫁的宫女走,但她修行的地方一直是有一个百户所的御令卫守着的,先前没少进宫回话。
然而再接着想……他旋即又意识到,那边的御令卫上一回来禀事,还是两个多月前。
如果她并不是无事,而是想了什么法子让他们并不知道她出了事……
谢昭气息滞住。他纵使对惠妃没有那样的感情,也并不想这么早就给她收尸。
他今年二十八岁,惠妃二十六,还年轻呢。再说她……
谢昭摇一摇头,心里寄希望于他此前听到的回禀,希望那些事能让她舍不得死。
为惠妃修行而建的寺院在洛安城外,离皇宫并不近。一个半时辰之后卫忱才折返过来,一揖:“陛下。”
皇帝屏息:“活着吗?”
“惠妃夫人安好,但是……”卫忱眉头微锁,“但是很奇怪,她似乎一心求死,臣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说害皇长子遭险罪无可恕,求陛下成全。”
还好,看来她至少还想着嫔妃不能自戕的事,只能等他点头。
谢昭心下稍安,便沉吟起来,愈想愈觉得惠妃这事提得古怪。
她在外面修行,虽然名义上位份还留着,其实说是已在红尘之外也不是不可以,她怎么会突然上赶着往宫中之事上凑?
他差卫忱去这一趟,主要便是让卫忱安抚一番,告诉惠妃那些事不怪她——他相信卫忱是能把话说到位的,但惠妃依旧一意求死?
不应该啊……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也就是说,惠妃油盐不进?”
“是这个感觉。”卫忱颔首,“话说得很硬,还说陛下不怪罪是陛下仁德,但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请陛下秉公处置。”
皇帝眉头紧锁,心底将听说的事、可能的事全过了个来回,大致有了几样猜测,而后缓缓道:“去传个话,就说朕要想想再做决定,让她安心多活两天。”
卫忱一怔:“陛下?”
皇帝轻笑:“让你的人把那山给朕封了,将朕要问罪的消息传开。明日下午,朕会抽空去一趟。”
“诺。”卫忱抱拳应下,皇帝又道:“去告诉雪梨一声,免得那个呆梨又胡思乱想吃飞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