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婚礼那天,三枝子出门了,弥生在自己屋子里惴惴不安。她望着院子里松树上滴下的雨点,走进御木的书房,御木正喷着烟。
“在工作吗?”
“没有。在回信。”
“三枝子母亲仪式开始时,正好雨停了。真晦气。”
“没有什么晦气的事吧。”
“昨天起下雨了嘛。”
昨天开始下的雨像是停了,御木霍地站起来,打开了走廊上的玻璃窗。
“三枝子不想去出席婚礼的,要是我的话就不去。我妈妈劝三枝子去的。今天的仪式上也许她得和母亲分别了。”
“分是分不开的。母亲和女儿,即使母亲再婚也分不开呀。”
“但是,精神上是一种分离吧。三枝子和母亲分开,事实上到我们家来了不是?”
“弥生啊,弥生,三枝子来我家后,你是不是有些感情用过头了?”御木说。
弥生和三枝子近年来并没有每天见面,或是不断地来回写信的那种亲密。谁知自从和三枝子住一个屋子开始,弥生就是在家里也老粘在三枝子的后面。甚至让御木觉得他因为弥生的自尊心,连自己的自尊心也像受到伤害似的,他看见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三枝子太可怜了嘛。她和母亲的关系与我不同,她们就母女两个不是。”
“同情得过分反而会让她觉得在别人家里呆不下去哟。”
“三枝子可没有这种事。从小就很熟悉我们两人谈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呀。小时候可是三枝子的幸福时刻。让三枝子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三枝子可是她爸爸的宝贝女儿呀。”
她所说的小时候,就是三枝子的父母亲还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吧-原抛下妻子和三枝子,去和广子住一起后,御木要见-原总往广子那儿跑,孩子时代的弥生和三枝子也就渐渐疏远了。经弥生这么一说,御木眼前也浮现起往事。幼小的弥生和三枝子,她们常常自己家,-原家地跑,那是多么亲密的小朋友哇。好太郎与弥生、三枝子相差五六岁,所以,小时候他几乎从来不加入姊妹们的玩耍,让美丽的三枝子、长长睫毛儒湿般的三枝子纠缠不过,他还会突然对三枝子动手呢。那还是三枝子上小学以前吧。一天,御木把弥生和三枝子带来书房,他没有把自己的女儿,而是把三枝子抱在自己的膝盖上坐着,这时好太郎跑过来,二话不说就骂起来,用气枪的枪筒砸三枝子。三枝子的手腕都流出了血。御木吃了一惊,真没想到好太郎会有这样的脾气。那时的伤痕也许现在还浅浅地留在三枝子的手上吧。
“三枝子的母亲,这回要和女儿分手了,听说三枝子的东西什么也没给操办,就给做了一件婚礼时穿的和服。”
“呃?”
御木感到意外的不是什么也没给操办,倒是对给三枝子做和服的事。弥生听错了,说:
“小看人是吧。”
“不,那可是善待自己的女儿呀,想让女儿出席婚礼才做的吧。”
“就只给做一件和服,不让人觉得难受吗?”
照弥生这样的想法想下去,御木实在无法回答了。
“那件和服,刚才穿去了。”
“和母亲两人穿着和服,会引起喧哗吧。是件好的和服吧。”
弥生反对三枝子出席母亲的婚礼,对她母亲给做和服也表示出反感,可是三枝子化妆穿衣时,她却和顺子两人前前后后忙个不停,御木觉得好生奇怪。
也许是御木年龄的关系吧,他并没有把三枝子母亲的结婚,看做是左右三枝子一生的打击。不久,等三枝子自己也结了婚,那么母亲的再婚也就不会成为什么问题了吧。决定三枝子一生的,应该是三枝子自己呀。三枝子母亲的再婚,御木倒觉得会成为鹤子的问题,可是多少有些让人吃惊的成分。
“就是三枝子,盼望母亲的幸福不也是好事情吗?一开头弥生你就不该煽动三枝子呀,该安慰她才是。”
“说什么煽动,听了让人讨厌。母亲改嫁虽说不是什么坏事,可是让三枝子结婚不是更干净吗?”
“不是什么干净肮脏的事。结婚也得有机会嘛。”
“京都的织布匠过了六十大寿了吧。”弥生说笑里夹杂着讽刺“比以前的-原,第二回的人要大十岁以上,真不像话。”
院子里,太阳光洒落下来,濡湿的石头闪闪发着光。
“爸爸你可是不同情三枝子的。”弥生像是很没趣地说。
“哪有那种事。可是,今天结婚的可不是三枝子啊。”
“真不像话。”弥生皱起眉头“三枝子以前有过要和哥哥结婚的时候吧。怎么会没有下文了呢?”
“这可是说不清楚的事啊。所谓没有缘分吧,对好太郎来说,三枝子太漂亮了。”御木掩饰着蒙混过去。御木从好太郎那里听来的是,同三枝子结婚的话,必须和她母亲住在一起,所以不愿意,现在这话可不想告诉弥生。
“哥哥在家里也像要避开三枝子似的呢。”
“是嘛。”御木感到了不安,看着弥生。
“三枝子也许故意装作不知道,可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谁知道呢,三枝子觉得别扭的话,不会到我家来吧。好太郎也从没对三枝子说过想和她结婚之类的话嘛。”
“也许三枝子会想,为什么不对她说这话呢?”
“真这么想,她可不会来咱家的。”御木想止住弥生这么想下去,重复说了一句。
三枝子来这个家同住,现在老让弥生惋惜地感到为什么不和哥哥结婚,御木觉得飘荡着什么危险的气氛。
“爸爸你喜欢千代子吧。”
弥生忽然转移了话题。
“怎么了?”
“三枝子也说我们家不需要女佣人。爸爸的事情,三枝子也能做”
“说有事,千代子不就是通报通报客人什么的嘛。收拾书房,以前一直是弥生为我干的。”
弥生点点头,但她老觉得不服似的,走出父亲的书房了。
御木继续写信。是苏罗比约夫的三个对话上说的吧,什么“接受所有的来访,给所有的来信回信,寄赠来的书籍全部阅读,希望写的书评都写,义务和体会”之类的话。御木想至少尽可能给人写回信。作家常常给许多不认识的人写回信,可也有不少发疯的人给他写信。明显觉得狂人的就不给写回信。三四天一次,把下午当做写信的时间。今天正好是写信的下午。
写了十几封信时,走廊的隔扇门外面,传来三枝子的声音:
“我回来了。”
“啊,回来啦。来,来,快进来。”
“好吧。”
“不打搅你吗?”弥生也跟着进来了。
三枝子还穿着和服,进到书房里坐下,让人眼睛一亮。袖子拖到了铺席上,红红的长罩衣撒落下来,三枝子一本正经地将和服捋平整,低着头。
“你母亲怎么了?”御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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