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睁眼,秘书就会读给子卿听那排得满满地日程,什么“九点替大帅接见日本王室黑男公爵的来访;十点二十去新芽学校参加奠基典礼;十二点陪北洋外务次长的秘书罗文用餐,下午去讲武堂为优秀学员颁奖就连去卫生间喝水的时间都紧凑的安排下来了,从早就晚,怕他胡孝彦早已不是自己,任性的大少爷每天要堆起笑脸在公众面前演着他东北军少帅该演的角色,在前呼后拥中没有丝毫的自我,甚至不能由了性子表现出些许不满,子卿想想就难过。七先生曾经听过他诉说苦闷,也曾耐心的开导过他正视这难以躲避的责任和义务。
子卿走到门边,孙嫂没出来迎接他,院里冷情。怕连毓婉都没料到他今天会意外来临,正好给婉儿个惊喜。
子卿调皮的一笑,蹑手蹑脚的来到门边,想着如何闯入屋才能唬得毓婉惊叫着扑到他怀里来。
忽然屋里传来对话声,子卿停了脚步。
“毓婉,真是委屈你了呢。子卿不经常回家,你又不被大帅接纳,不能进胡府。寂寞了就找嫂子来陪你吧。”听声音竟然是霍文靖的妻子林惠娟来了。
毓婉莺声燕语:“霍嫂子不必担心婉儿,这里面的分寸婉儿拿捏的好呢。子卿小爷就是个骄傲的小王爷,这种人说来好哄。男人吗,哪个不爱脸面,爱虚荣,多恭维几句他们就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只要分寸拿捏得好,凭他飞到哪里,这风筝线也在妹子手里呢。”
毓婉的话语里充满得意,惠娟赞叹的说:“呦,瞅你这小鬼东西,还挺机灵的。”
就听婉儿的笑声:“哄人开心的话谁不会说,何苦都和卿哥家里那古董少奶奶一样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把他往外推呢?这男人呀,有个柔弱似水的女人能被他们保护,比他们打了胜仗还满足他们的好胜心呢。何苦不给人家这个机会。倒是嫂子你,总这么刚强,女人这么强是要吃亏的。就是嫂子骨子里是强人,在霍大哥面前也一定要装出小鸟依人的柔弱,不然就危险了。脸上要常带了笑容,不管心里有多苦,这样丈夫才不会被人抢去。”“看你说的,这父妻间还弄成战场上排兵布阵了。”惠娟爽利的笑声传来。
子卿听得诧异,毓婉何时变得此多的心机?子卿落寞的出了门,心里充满了厌恶。为什么女人都要化妆把自己的真实面貌遮盖起来?一旦卸装露出本来俗恶的面目就令人作呕。
领洲外公家在一个荒凉的山谷里,连茅草篷里燃着油灯都觉得十分奢侈。
小七好奇的问外婆,家里如何来这般清苦,不是霍文靖表哥好歹也是东北军的高官了吗?
外婆叹气说:“你表哥呀,几年没回家了。自从他那年去当兵,跟他爹和你外公闹翻脸,你外公就不想见他,说他这心太要飘去云里了
病痛中的外公拉了小七的手呢喃:“豹儿,外公对不住杨家,没有面目见你。”
外婆哭了扭过头去。
小七贴了外公的床边坐了,一脸温和的笑容:“外公,你老别这么讲,外公的病会好的。”
“看到你,外公就可以安心闭眼了。”外公艰难的喘息着说。
小七为外公抚着背,那谦和恭顺的样子哪里像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
三舅一直在进进出出的在屋里忙着,一张枯黄的脸没有一丝笑意。外婆喊着他说:“三儿,给豹儿倒点水喝。”
“我自己来。”小七几步追出柴门,三舅停住步子,指了门外一口井说:“自己去水桶里舀了喝吧。外婆这才蹒跚着小脚跟出来,嗔怪的低声同三舅讲了些什么,又过来帮小七去井里汲水。
“豹儿,你快放下,你干不来的,外婆来做。”
“外婆,豹儿可以的,豹儿干得来。”
看了祖孙二人在井边说笑,三舅忽然冷冷的甩了句:“下次来咱们这穷山沟,就自己带了仆人来伺候。霍家沟就是这么个穷地方,养不起杨家的少爷。”
“你这是做什么?”外婆捶了三舅两下,小七能看到三舅的眼睛里带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