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个。”
柏老师一愣。大家也安静下来。
黑发的少年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只见他的眼尾带点红,像极了当初江延灼第一次和冷菁宜相遇时,她带泪的眼尾。
他右手举着酒杯,香槟的金色在高挑的杯盏里闪光,江延灼的嗓音因为过度的酒精摄入而变得低哑,却还带着一种他特有的性感。
过了短短的几秒,江延灼突然抬起头看着大家,一脸莫名其妙,皱起眉:“都看着我干什么?”
余绯轻轻叹了口气:“阿延,你喝多了。”
“有吗。”江延灼舔了下嘴唇,视线稍微在空气中凝滞了几秒,然后蓦地无声笑了:“好像是有点儿。”
“那我不喝了,你们喝。”江延灼碰了一下旁边余绯的酒杯:“最后一杯,我敬大家。”
“祝大家年年有好事,岁岁有今朝,无忧无恙,万事胜意。”
“毕业快乐。”……
当晚,江延灼提早离开了酒宴现场,一个人去了这座城市偏僻的角落。他推开店门,木门“吱呀”地响。
纹身店店员正在追剧,见他来了露出惊讶的神情:“江大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毕业快乐,挺久没来过了啊。”
“……恩。”江延灼中分打理好的发丝微微凌乱,语调懒洋洋的,却有些落寞:“来根烟。”
“得——嘞——”店员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递过去。
江延灼却没接,盯着那根烟在半空,怔了好一会儿,手几乎已经抬起来了,又最终放下去,像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算了。”
“怎么算了?”店员摸不着头脑:“对了,你小子来找我干什么?”
“啊,是有事儿。”江延灼抬起眼眸,黑亮的瞳仁在暗影里起伏波动:“麻烦帮个忙了。”……
大家一起在敬酒的那个晚上,冷菁宜拎着一袋子杂七杂八的起泡酒,推开了喻旻川兽医院的门。
“陪我喝。”冷菁宜拉开凳子,把一袋子酒放了下来。
喻旻川叹了口气。
冷菁宜一直都是喝酒丝毫不上脸的体质,但其实是一杯醉,看着能喝又清醒,其实意识早模糊了。
偏偏自己还没个度,好几次裴佳叫她出去参加个什么派对,都是喻旻川去接回来的。
明明懂事,却依旧无法照顾好自己。
“好。”喻旻川把医院的门落了锁:“喝多少自己有点数,我每次都拦不住你。太累了就去睡楼上,橘子这只已经先睡一步了。”
异国的月亮在任何时候似乎都不是圆的,冷菁宜没喝几罐,眼睛便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的眼尾很长,睫毛也很长,有细碎的光洒在茶色的瞳仁里。
冷菁宜的发尾卷翘,已不再是直发,还剪短了一些,垂下来刚好到胸口的位置。
“喻旻川。”冷菁宜叫他的名字:“你说我是不是挺可惜的啊。”
“要是我参加高考了,你觉得我能考多少分?”冷菁宜盯着对面许久,似乎是在等一个没有答案的回答。
“我觉得吧,我应该也能考那么高。”冷菁宜笑笑:“但我又觉得没那么可惜。”
“参加国内的高考压力太大了,哪像现在,我有保送的大学,拿不完的奖学金,交不完的朋友。”冷菁宜抬起手腕支棱着她霜白的侧脸,酒红色的唇蜜让她看起来愈发漂亮又动人:“对吧?”
“而且,我看那些高考生,到最后家人都要来一起送考的。”冷菁宜低下声音:“——我又没有人管。”
喻旻川看着她的眼角越来越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是,在他的立场上,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菁宜,别喝了。”喻旻川的声音温柔到极致,很轻地劝她:“不是的菁宜,我管你。”
冷菁宜红着眼眶,抬起头看他。
喻旻川刚欲再说些什么,冷菁宜突然哭了。
一年了,她从来没有哭过任何一次。
却在这一天,京城二中全体毕业典礼的这天,在喻旻川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肆无忌惮,又小心翼翼。
她憋得太辛苦,以至于尝到眼泪时,整个人不自知地颤栗和挣扎。
那天晚上,喻旻川一个人把剩下的酒都喝完了。
这一年,冷菁宜十八岁,喻旻川二十六岁。
冷菁宜的眼泪,是她真正的成人礼。
卷三 ICE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