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竹自门外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袭蜜合色云锦褙衫,下面穿着暗红色百褶裙,混身素静,面容也比原先乖巧了几分。她进来先微微笑着,一抹红唇娇艳欲滴,虽是对着蒋仪微笑,眸子却扫着陆钦州的脸。
蒋仪此时躺在床上多日未曾沐洗过,又一场大病折腾的鼻高眼深面色苍白,如此一陪衬更显得胡晓竹风姿国色,浓艳的如同朵芍药花一样。
她缓缓一福道:“妹妹受苦了,如今可大安了?”
蒋仪冷冷瞧了陆钦州一眼,见他已经起身站在一旁,虽不曾望着胡晓竹,但脸上神色极不自在。她微微笑道:“多谢侯夫人记挂,妾很好。”
胡晓竹仍是一双眸子上下扫着陆钦州,也不坐在初梅递来的椅子上,直接坐到了床沿上瞧着睡的正香的壮壮道:“这孩子生的可真漂亮,倒有些介衡小时候的样子。”
她双着伸出一双十指丹蔻红红指甲长长的手来逗弄孩子,蒋仪见她指甲血红锋利,生怕她那一片指甲划坏了孩子的脸,弯腰抱了起来道:“他大约也快饿了。”
初梅知道蒋仪仍不能十分出力,怕挣开腹中的伤口,一般要抱孩子都是先在床上用引枕将她偎好了,才把孩子递给她。见她这样自己抱了起来,忙走过来道:“奴婢这就去叫乳母来。”
蒋仪自解了中衣道:“不必了,我如今奶胀,正好叫他吸上几口。”
这就有些尴尬了,初梅对着胡晓竹施了一礼,歉笑道:“不如侯夫人稍后再进来?小孩子家家不经饿,等他哭就赶不及喂了。”
胡晓竹淡淡一笑,点头道:“是我来的不巧,即如此,我到老夫人那里坐坐也是一样的。”
她说着起了身,转头走了。
蒋仪见她出了门才又重掩了胸襟,将孩子交予初梅搁下,自己也躺下了。陆钦州走过来道:“我到外间书房去瞧瞧,你好好歇着。”
蒋仪也不理他,背转身去,未几,听到门吱呀一声,知是他出去了。
她转过身来将孩子圈在怀中,拿自己脸蛋去偎着孩子,又支起肘子撑着看了半晌,心道这胡晓竹虽与她如今是天敌,但话却说的不错,这孩子确实是生的好看,生下来才不过半月,如今已是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单眼皮,尤其头顶那绺高高翘着的头发,更显调皮。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6个人收藏新文,作者好开心啊。
难道大家都不好奇断情灭性的会是什么人吗?
好吧,作者也认为文案很俗,等写完文章之后再来斟酌文案吧。
☆、剃度
陆钦州出了丁香里,就见胡晓竹背身站在大门前,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抿唇笑而不语。
陆钦州向她招了招手,自己往丁香里院后的林子里去了。
胡晓竹在后尾随着。
丁香里这院子盖的晚,原来这一片皆是茂密的竹林,她年少时常与他在林中捉迷藏的。如今想来,心中还有些雀跃。
陆钦州忽而停了脚步,转身道:“你来干什么?”
胡晓竹叫他唬了一跳,又见他脸上全然不是自己常见的面色,惴惴道:“我晓得你有了孩子,心里爱他,想过来看看而已。”
陆钦州冷笑道:“又不是你生的,你爱他什么?”
胡晓竹道:“可他是你生的,是你的,我就爱。”
陆钦州扬手止了她道:“我以为你如今至少是在侯府里提心吊胆,等着我来算帐,想不到你还真有些胆量,敢到我府上来。”
胡晓竹心里本就怀着鬼,听他说了这话,心道还是叫他审出来了。想到这里有些后怕,人慢慢的往后退着。原来当初陆府胡氏给蒋仪找产婆时,叫胡晓竹听到了,她本就恨蒋仪恨的咬牙切齿,正好又知道一个惯常在王府侯府各处行走的专替姨娘们接生的产婆,这产婆有十分的办法能保孩子的同时叫那些姨娘们从此不孕。因许多年都做的好,在各府中都是公开的秘密,而陆府中周氏和胡氏都不是爱与人闲话事非的人,是已并不知道这种事,才叫胡晓竹得了逞。
她许了重金叫这产婆保了孩子弄死大人的,这婆子既得了重金,当时一把扯了胎盘造成蒋仪大出血后趁乱就要溜走,谁知在二门上叫赶回来的潘儿给堵了没能溜掉,既然溜不掉,出了人命她自然要死,所以她才会又连忙赶回去救蒋仪的命。
胡晓竹知蒋仪产后大出血,也知必是那孙婆婆的手段,只是从此以后孙婆婆石沉大海不知去向,陆府下人嘴又太紧打问不出消息来,心中焦急才来府中试探一二。况且她自恃与陆钦州青梅竹马,又在他丧妻的三年中时时与他陪伴,而蒋仪不过是叫人传了名声,陆钦州迫于无奈才娶回家的妻子,婚后待她也一直十分冷淡,想必就算自己做了什么,陆钦州也不会深加追究,这才大摇大摆的来了。
她退到了一株树边,头发叫树枝挂住退无可退,见陆钦州目露寒光盯着自己,强撑了勇气道:“我不过是找了个产婆而已,生产本就是趟鬼门关,难道介衡你要将此事都怪在我身上?况且,不过是个虚名而已,这侯夫人我早就不想做了,若你也不要我,我就死了又如何。”
陆钦州仍是冷笑着,慢慢走近了道:“确实是个虚名,但也是你自己煞费苦心给自己争来的虚名,如今若是就此丢了,你父母本是小户,承顺侯府的体已又没有捞到几个。风光如你,难道要就此隐退?”
胡晓竹一双银牙咬的铮铮作响道:“我还有你!”
陆钦州低头看着她扬起的脸上满满的自信,淡淡道:“陆某有妻有子,不纳妾。”
胡晓竹瞬时白了面庞,恨恨道:“你好狠的心,当初不顾我已成婚招惹我,如今说推就推。”
陆钦州道:“当初说好只要陆某成了婚,咱们就再无关系,是你贪心不足。”
胡晓竹气的发狂,一把将勾在树枝上那缕头发撕扯下来,扯的头发乱蓬蓬的,眼里泛了泪花道:“原来你真是将我当个行首粉头来嫖的,枉我一腔心思全费在你心上,想着就算你不能给我个妻位,我置个院子从此与你做对私下夫妻也好,你竟如此狠毒。”
陆钦州嫖了她是事实,当然也正是因此,当日才生生忍住了要到侯府将她杖杀的冲动。他转身道:“你我皆是三十上下的人了,男欢女爱本是常事,又不是我强逼了你。你竟然借着这点私情在我陆府里兴风作浪,如今只怕不但你侯夫人的位置不保,京中你也呆不下去,我倒有办法叫你到感业寺去与你那小姑子一起修行,洗洗心肺。”
胡晓竹犹不可置信,手指了陆钦州道:“你敢!”
陆钦州一字一顿道:“若不为我才出生的孩子积德不想开杀戒,她醒来那日我就要到你府上将你杖杀。”
他说毕也不再回头,不看胡晓竹梨花带泪的脸,径自回丁香里了。
这他倒确实可以做到,承顺侯娶她是个名头,她去了自有爱慕浮华的再填进来。可他们是朋友,是僚友,承顺侯不会为了一个名头上的夫人去惹自己共进退的僚友。
胡晓竹想到这里心中一丝丝透着凉气,再想一想感业寺那可怕的的,无止尽的钟声,吓的头也不回望外跑去。她知道陆钦州虽不轻易吐口,却是说到做到的人,她得赶快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她才跑到大门口,就见陆钦州身边常跟的个叫胡三的在她马车前守着,见她来了远远施了一揖道:“夫人!”
胡晓竹心中有些疑惑,后退了两步见后面仍有两个人围着,站定了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胡三笑道:“本来我家大人吩咐我们等小公子满月了,就到承顺侯府去给夫人剃度,割了舌头丢到五陵山中去叫夫人冷静冷静好出家的。方才大人见您有些等不及竟自己找上门来了,就吩咐我们也不必再多去趟侯府,正好今天替您剔度了送到五陵山中去,可好?”